辟寒金

第 59 章(2 / 2)

谢长庚看着戚灵凤。

戚灵凤对上这男人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心知再多遮瞒,也是无用了,脸色惨白,无力地松开了攥着谢母的手,软坐在地,一动不动。

谢长庚叫阿猫扶起母亲,送回房里,命管事将秋菊拖下去,待养好伤,配给有功的屯田老军,转身要走,戚灵凤从后飞快地爬了过来,抱住了他的一腿。

“大人!我错了!我承认,我该死,对翁主确实做过一些不当之事。只是我真的是出于对大人的一片痴心……”

她哭泣。

“当年我固然认定大人你是人中龙凤,对大人的人材,又何尝不是倾慕不已,长姊不幸去后,大人又离家,老夫人孤苦无依,我便发誓,今生今世,定要替大人你孝敬老夫人,好叫大人你无后顾之忧。失了母亲后,我悲痛之余,更是将老夫人当成了自己的亲身之母,后来得知大人在外定了亲事,我一时糊涂,出于嫉妒,这才误入歧途。再后来,知大人无意纳我,我痴心落空,这才错上加错!求大人,看在两家当年的情分,还有我这些年对大人一片痴心的份上,怜惜我些。我发誓,往后起,我定会改正,真心实意,侍奉老夫人,侍奉大人和翁主!求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谢长庚没动。

“人有恩于我,我凭我能力报答,皆大欢喜。”

“人有恩于我,以此为挟,勉强我,我亦可容忍。”

“而今,你有恩于我,不但勉强我,还拿我当冤大头,算计我的身边之人。”

他缓缓地转头。

“我为匪时,曾有一结义兄长,对我有救命之恩。后来那人与我分道扬镳,想出卖我,被我知道,弄死了他。”

他俯视着地上的戚灵凤,目光冰冷。

“我给你脸,所谓恩情,是你的护身符。我若不给你脸,什么都不是。”

“懂吗?”

戚灵凤瑟缩了下,无力地松了手,掩面痛哭。

“我错了!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听大人的安排,嫁了,往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在女子绝望的哭声之中,谢长庚掉头,迈步而去。

他到了自己母亲的屋里。

谢母坐在床上,还没躺下,脸色依然没有恢复过来,显然,还没从今夜一波又一波的巨大打击中醒过神来,听到儿子吩咐自己歇息,依旧说明日送她回去,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儿子,不像是自己从前的那个儿子了,一阵悲从中来,流泪道:“罢了罢了,我生养了你,到了今日,还不如一个外头女人不知哪里弄过来的野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长庚听着自己母亲的怨恨之语,眼前,仿佛浮现出他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他闯入内室,孩子从睡梦中醒来,睁大眼睛,小心打量自己的模样。

后来,自己一怒,将对那妇人的怨恨和不满转到那孩子身上,将他挟走,夜宿破庙之时,那孩子怀揣着吃剩下的东西,小狗似的,企图悄悄从自己睡着的神案下头爬出去逃走。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大约是从那妇人口中得到过什么叮嘱,倔犟地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和自己说话。

再后来,那孩子却开始信任他,崇拜他,甚至,还会怕他冻坏了,体贴地分床给他,为他盖被。

一幕幕的旧事,从谢长庚的脑海里掠过。

不知不觉,原来他和那个他原本厌恶的孩子之间的羁绊,已是变得如此之深。

当听到自己的母亲用这样的语气,从口中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涌出怒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已容不下旁人用这样一个字眼去想象那孩子了,纵然这人是自己的母亲,那孩子也确实是个“野种”。

他看着流泪诉苦的自己的母亲,冷冷地说:“娘,往后,我不想听到你用野种这样的话去唤那孩子。”

“他是我的儿子。是慕氏替我生的儿子。”

他想那孩子笑着说自己真好时的那双弯弯眉眼,顿了一顿,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谢母惊呆了,张嘴,望着自己的儿子。

说出了这一句话,谢长庚整个人,忽然仿佛松了下来。

他自然不可能就此原谅那妇人对自己的背叛和羞辱。

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那个对自己全然信赖的孩子而已,不愿他在自己母亲的眼里,永远是一个说不清来历的“野种”。

他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

“当年我去长沙国求亲,因出身之故,怕长沙王不应,对翁主施加了强迫手段,令她失身于我,这才求亲成功。”

“这孩子,便是那时生下来的。只是这些年,此事不便叫外人知道,这才以义子之名,养在她的身边。日后看情况,归宗认祖。”

“不但这孩子的事,娘你不喜慕氏,对她诸多苛责。真论是非,是儿子无耻卑劣在先。”

“从今往后,我望娘你,好好享你的福。不该你的管的,不要管。不该你说的,更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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