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我信我娘!”但马上知道自己没用敬语,但却没改口,此时改口无异于提醒。李世民似乎也没听出来,点点头。
“除了你娘,你还信谁?”
媚娘无语,只有默然,我有些心疼,轻轻揉着媚娘的肩膀。
“夫人,你呢?你信人吗?”李世民又问我,我想了一下。
“妾信陛下一定不会杀了妾;妾也信太子殿下一定能成为有道明君;妾也相信媚娘相信妾。”我偷换了概念。
“滑头!”李世民笑了起来,但转向了媚娘,“你娘气朕不该让你为朕试药,朕没跟她解释过,怎么解释?告诉她,这些事都是你自己要做的?宫里没有用银碗的规矩?也没有让煎药的人试药的规矩?此时除了太子,没人会想杀死朕……”
“父皇……”李治吓了一跳,拼命磕头。
“行了,朕知道你不会,别没事打断朕说话。”李世民摆摆手,继续看着媚娘,“媚娘,其实你不信人也就算了,问题是你连你自己也不信。你很聪明,你娘把你教得很好,宫里人人都说徐惠是才女,在朕看来,她是读书读迂腐了。书,你绝不会比她读得少,而你却比她更智慧。这些年,你跟在朕身边,大小的折子你替朕看,把重要的挑出来,还替朕把重点用朱砂勾出来,让朕省心,这些事朕没教过你,可是你从没做错过。朕出去打仗,本想带着你去,可是最终还是把你留在雉奴身边,政事你比他熟,而且他心肠太软,他比朕更需要你,而且你做得也的确很好,没让雉奴受无忌他们左右,也没让他被朝臣们蒙骗。可是你最差的是什么?你除了你娘,谁也不信,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娘送那些小东西进宫让你恩威并施,你是不是也不屑用?你太严厉,对别人,对自己都是,所以你不好亲近,你让朕信任,所以你给朕吃的东西,朕一点也不担心,而你却不放心自己,让人打银餐具,送到朕跟前的你要亲口尝,可是你没想想,现在谁会让朕死?雉奴的性子你应该比朕了解,你和太妃一直看护着他长大,你知道他不会杀了朕取而代之;无忌也许,但朕此时已经把政权交给他们了,朕活着其实他们的权利更大,对他们更有利;朕已经很信你了,没法更信了,所以你所做的都是无用的。”
“陛下!”我跪直了身子,一脸不愤,李世民无奈。
“一说媚娘你就不高兴,真是,知道你是好娘亲了,行了,朕不说了。”
“媚娘不是不信自己,而是迫不得已。”我把家中发生的故事说了一次,泪流满面,“如今她伺候陛下的汤药,她哪能每样的都看到?陛下有事,朝臣们、娘娘们谁能,谁又肯放过她?不如亲口尝试,与陛下同生共死,起码不累及家人,对不对媚娘,你怕连累娘才这么做的对不对?”我推着一边的媚娘,急切的让她向李世民解释。媚娘伏在地上,肩微微颤抖,却一声不吭,连一边的李治都是一脸不忍,心痛的看着她。
“你怕他们株连你娘?”
“媚娘只剩下他们了。”媚娘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鬼话!雉奴就不是你的亲人?你看护着他长大,朕不在了,他难不成能看着你们娘几个被人欺侮?所以说你多疑,为什么不学会相信朕,相信雉奴?”他喝道,转头看着李治,“雉奴,媚娘从小就在你跟前,杨夫人更是对你们兄弟姐妹爱护有加,她们也没求过朕什么,如今当着她们的面,你答应朕,好好的对待她们,将来你有儿子了,挑一个好的给媚娘,别让她再觉得除了杨夫人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即使父皇不说儿子也会这么做,雉奴永远记得幼时,背不出书来,被太妃罚,武才人什么也不说,陪着儿子一起被罚;再背书,武才人教儿子怎么才不会背错,也告诉儿子,背书不重要,知道书中的真意更重要;儿子还记得如果不是武才人提醒,也救不回四哥的性命,儿子也没法看清很多事,武才人实为儿子之良师!而杨夫人在儿子心目中早就跟亲娘一样,无论儿子是不是太子,杨夫人都那般对儿子;儿子小时候最快乐的事,便是与她回文水老家;大哥去时,身上还穿着夫人赠予的披风,四哥在信中也跟儿子说,夫人义如泰山;儿子会把杨夫人当亲娘一般孝顺。”
李治动情的表着决心,而我与媚娘仆伏在地连叫惶恐,而我此时心里五味杂陈,李世民培养媚娘,算是巧合,以薛太妃为模式让李治效仿,应该是早有预谋,他跟我说过,我却没往心里去,此时他又这般郑重的把我们母女托付于李治,只怕会让李治产生误会。李治知道自己仁弱,他最缺的就是严厉与铁腕,而媚娘正好没有仁爱之心。刚刚李世民的连敲带打,无异于告诉李治,媚娘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李治与媚娘本来从小就在一起,感情深厚,现在李世民这么一说,只怕李治心里最后的那点障碍都没了。这难不成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