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些同党，我也一一交代了他们的阿爷阿翁，一个都别想逃。”</p>

李世民半笑不笑地挥挥手：</p>

“去忙吧，期待你的大作。”</p>

出题考我，这都特么快三十章以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啊……李明嘟哝着退下了。</p>

…………</p>

李世民望着这逆子退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退下。</p>

休息时间结束，他又回到了最纯粹的政治算计之中。</p>

士族是皇权的对手不假，但绝不是敌人。</p>

是敌人反而还好办了，他天策上将何曾惧怕过谁？</p>

可政治哪是非敌即友，非黑即白。</p>

政治是灰色的。</p>

士族这股古老的力量既制约着皇帝，同时却又是皇权的基础。</p>

李家能打下天下，离不开关中各大家族的支持。</p>

而朝堂上，世家子弟也一直把持着高官之位。</p>

李世民最信任的两位心腹文官，房玄龄出自清河房氏，杜如晦是京兆杜氏。</p>

还有京兆韦氏、渤海高氏、陇西和赵郡李氏、博陵和清河崔氏……不一而足。</p>

至于地方上更是如此。</p>

离了在县里乡间根深蒂固的豪门大族，皇帝该如何统御万民？</p>

难道让他亲自下到田畈里，向农民一个一个宣扬教化吗？</p>

大唐这么大，他也走不过来啊！</p>

“扶持庶族寒门？”</p>

李世民早就想过这个主意，但现实不可行。</p>

寒门哪有什么人才？</p>

就算依照隋制开了科举，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考取的也是清一色的士族子弟。</p>

因为印刷一本书动辄需要刻几十上百张雕版，成本太昂贵了，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p>

老百姓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和传承悠久的世家同场竞技？</p>

考试是公平的，只是对一部分人更公平。</p>

所以结果是，士族仍然是朝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p>

他李世民命人编撰《氏族志》，虽然有打压不安分的河北士族的用意。</p>

但“编撰氏族志”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士族体系的官方认可。</p>

然而，李孝恭的死让形势出现了变化。</p>

宗室式微，朝廷的力量开始微妙地向士族倾斜了。</p>

他们已经敢在《氏族志》这种貌似无关紧要的地方，对皇帝上眼药了！</p>

见微知著，政治机器李世民嗅到了危机的气息。</p>

大唐的天下才刚打下来多久？</p>

他这个武功盖世的功勋皇帝、北疆诸国的天可汗，还没死呢！</p>

士族的力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p>

等他、以及见证过他丰功伟业的这一代人，逐渐凋零在历史长河以后。</p>

那些士族会干出什么，李唐的未来会变得怎样，他都不敢想！</p>

清理又清理不得，日久又必生乱，该如何是好……</p>

“陛下，请别因为那顽童生气。韦府事小，龙体事大啊。”</p>

韦贵妃施施然从后殿出来，为李世民的额头殿上驱蚊醒脑的雄黄酒，一边茶里茶气地说着。</p>

大意是：</p>

陛下千万别打死李明那小王八羔子啊。</p>

李世民面无表情。</p>

他郁闷不假，但气的不是李明。</p>

气的就是她娘家韦氏。</p>

作为关陇集团自己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给河北士族撑腰了！</p>

要不是有李明这个出气筒，他现在已经对韦珪甩脸色了。</p>

“呼……你说得对，不该生气。”</p>

李世民长出一口气，嗅着雄黄的药味，渐渐沉静下来。</p>

韦珪趁机吹起了枕边风：</p>

“子弟们整天都跟着‘那位’殿下瞎胡闹，不但学业荒废，对陛下、对朝廷也越来越没了敬畏。</p>

“这股歪风邪气得要刹一刹了。”</p>

李世民沉声道：</p>

“你说得对，是得刹刹这股风气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