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很自私,很谨小慎微,可就是看着这些行里字间的数据,他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看着每天在驰道、在北海各境扰动风云的时候,那些曝尸荒野的人,那些目中麻木的人,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做些什么。
或许,这种心思,从垢城时见到那一抹阳光开始,就让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向往光明的种子,而此刻有人打开了他心中的那股怨气,孟尝终于爆发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的眼泪如同决堤之水,这个战阵之上刚强的好男儿,哭出了声,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我入其母的狗世道,妖兽要吃人,异兽要吃人,就他乃翁的自己人都要吃人,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你懂吗?”
“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我什么都做不到,乃翁这口气忍了十九年,十九年!!!”
“我现在不是那个连说一句公道话都会被阿父掌嘴的稚童了,此时此刻在这个军营里,我说了算!我不管袁福通的后面有什么,我也不管你们谋划些什么,此时此刻,我,孟尝说了算。蜚我必杀,祝城我必打,不论这个北海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都冲我来!”
“杀了入其母的袁福通,或许还有第二个李福通、周福通,但是我管不了未来,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当下我能做好的一切。死了我一个孟尝,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孟尝,整个垢城,整个北海,整个后世,当记住我名,行我之事,效我之行!”
“尝,别无所求,但问心安,虽死不悔!”
听着营帐内激烈的争吵与咆哮声,门口站立的辛评与廉庸相视了一眼,眼中也有些湿润,却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只是声音哽咽而沙哑的问询了一声:“将军可还好?”
“无恙,胸中烦闷,发泄发泄,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吧!”
辛评叹了一口气,看了廉庸,又看了看此时顶着星光仍然在巡逻的甲士,还有那些抱着柴火为一个个战兵营帐添柴加火的仆从军,不由得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啥也不懂,跟着自己阿父初从军时的情景。
柳四娘目光冰冷,散发凶光的眼眸再无半丝的我见犹怜,面如寒霜的问道:“你真不走?”
“不走!”
“行,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非要找死,我拦不住你,将军好自为之。”
柳四娘身形开始变淡,看似风轻云淡,只是放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住,兀自颤抖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临走前,继续提醒道:“若是朱厌前来,勿用火力,你如今的凡火只会让他更狂暴。”
“朱厌主兵灾,你的火焰之力是他最痛恨的回忆,千万勿用,若是有危险,当去水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听闻此话,孟尝躬身一礼拜谢,直到柳四娘消失不见,他才直起身子,面上却是开心的很,若释重负的擦着红肿的眼眶。
柳四娘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上官只要执行,麾下的将士只听军令,一股怨气堵住自己十九年吐不出来,他还沾沾自喜终于融入了这个吃人的时代。
直到此刻,终于有人问他为什么?他才能畅快的把自己心底深处的心声吐露,此刻的他格外轻松,思路也渐渐清晰明了,干脆一把将沙盘搅合成一盘乱阵,然后和着上衣,径直的躺在榻上,不一会儿,微弱的鼾声便从营帐内响起。
帐外辛评舒了一口气,他和廉庸已经贵为左右军主将,但是习惯于驻守将军大营帐外,一般将军不曾入睡时,他们就喜欢守在外面聊聊天色,谈谈月如钩的思乡情谊,试图让一直紧绷着的将军能轻松一些。
虽然不知道刚刚和将军争执的人是谁,但是两人已经根本不在乎。
“辛评,你知道吗,我自十岁入伍已经二十余载,我家小子其实就和将军差不多年纪。可是与将军比起来,某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将军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遇到将军之前,我满脑子都是荣誉、战功,然后传给那不争气的儿子有口饭吃。”
“可是,真的遇到将军之后,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有意思的事情真的很多,这一路走来,好几次都是险死还生,明明那么的惊险,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庸真的觉得,能在后半生的岁月里遇到将军,庸何其幸哉?”
辛评没好气的作势欲要踹上廉庸一脚:“将军待我如兄长,我是愧不敢当,但是某也是有骨气之人,老匹夫,你试探我作甚?跟着将军是我等的福气,少激将某,某跟着将军的时候,你还在燕城的娼肆里鬼混呢。”
找来巡逻的甲士继续为将军守夜,两人一同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往自家营帐走去,眉目之间看着喜笑颜开,可两鬓逐渐斑白,眼角皱纹的频生的两个老兵却泪如雨下,不敢大声哭嚎,兀自抽泣着。
他们这些老兵痞,谁不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
此时的月光皎洁,圆润的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思乡者的哀愁,有人睡的安稳,也有人彻夜未眠。
一时经由甲士巡查听到的怒吼,一夜之间便在各个大营开始发酵。
各路大军中,甲士们从睡梦中纷纷醒来,听着身边人的口述,仰望着同一片月光。
此夜无眠,战意高涨。
原来码字的时候,也会被脑海里的画面影响到情绪。
初涉细致描写,诸君,见笑了。若是觉得本章还行,请帮逆子书友圈夸赞几句,压制一下水军和小黑子,让更多书友能够公正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