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病了。
这个结果似乎并不令人意外,就连他自己都病得坦然。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奉命出使三辅,辗转河内、弘农、河东多地,一路饱经风霜,奔波劳顿,之后被李傕叛军挟持,虽然表现得淡定自若,实则日日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眠,殚精竭虑才得以自保,无论体力还是心力,都大为透支,何况在河东还遭遇了罕见的暴雨冰雹天气,此刻刚刚脱离危险,就直接一病不起。
华佗首席大弟子樊阿仔细替他诊断之后得出结论:
“郭参军连日劳累,身心俱疲,饮食不善,又被风寒所侵,故而得病,以他的身体状况,恐怕需要好好调养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行走。”
他搓了搓双手,打开医囊,摆出的银针:
“我先替郭司马推拿走针,稍稍祛除体内寒气。”
郭嘉看了一眼那些亮闪闪的银针,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主公,我只是几天没有吃肉,不需要扎针……啊!”
听着这声中气十足的惨叫,陈飞稍稍安心。
他走出卧室,对郭寿吩咐了一声:
“养病期间,饮食还是以清淡为主,不要吃得太油腻。我这道铁锅红烧肉,还是等他痊愈之后再吃吧。”
阳夏两大锻冶场已经全力开工,简单实用的铁锅就是第一批出炉的成品,目前已经在军中、民间大力推广,也在慢慢改变秦汉以来饭菜以蒸煮为主的饮食模式。
既然郭嘉不会病死,陈飞就要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下一阶段的工作中。
首先,就是开会。
天子新丧,会场也挂满了朴素的白布,聊以寄托哀思。
参会人员包括大汉尚书令陈纪、宣威将军贾诩、谒者仆射杨众、黄门侍郎钟繇、河南尹杨原、都尉陈到、徐晃,以及徐庶、褚茂、郭寿、陈封等车骑将军府幕僚。
在讨论大事之前,陈飞首先宣布:
“宣威将军贾文和先生,乃本侯之恩师,与我有救命之恩,才学高深、智谋过人、品德高洁、朝廷共知,先帝在世之时,也常称赞其行,如今,我欲使文和先生为车骑将军府长史,辅佐本侯、匡正言行、共谋大业,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贾诩在长安时,就历任左冯翊、尚书、光禄大夫、宣威将军,除去尚书之外,都是中两千石的高官,而东汉官制中,长史只是一千石的属官,相当于低了整整两个级别。
去年后将军杨定想要让刘协的近臣、侍中尹忠担任自己的长史,不仅刘协没有同意,尹忠本人更是以“于礼不和”严厉拒绝,让杨定脸面尽失。
但……现在能一样吗?
贾诩离席而起,向着陈飞躬身行礼:
“陈车骑忠勇仁义,威名行于四海,贾诩不过西凉匹夫,苟全性命已是万幸,得蒙将军征辟,岂有推辞之礼?”
陈飞连忙起身避让:
“先生乃是长辈,飞岂敢受礼。”
贾诩扫了一眼厅中众人,正色道:
“诩既为长史,便是车骑将军之属吏,此乃君臣之礼,将军当受。”
陈飞只好还礼,而后各自归座,这才转向正题:
“袁绍悖逆,致使天子骤然暴毙,还请先生将当日发生之事细细说来。”
贾诩早有准备,又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作为亲历者之一,陈纪也时不时开口补充,他二人声音低沉,微微道来,抑扬顿之下,别有一番韵律,到了最后,几乎都是声泪俱下。
只听陈纪怆然说道:
“若非老夫将粥饭让给他人,当日也必将和天子公卿一起,丧命于那一碗毒粥之下!”
眼见一名年近七旬的老臣涕泗交流,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杨众更是当场拍案:
“陈令君,我杨氏一门……可还有幸存之人?”
陈纪还在擦拭眼泪,贾诩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令兄杨太尉、杨侍中均遭不幸,只有杨太尉之子杨德祖躲过一劫,我曾劝他一同前来洛阳,但他年轻气盛,径直去了邺城与袁绍对质……”
杨众顿时跌坐下来:
“糊涂啊!袁绍连天子都敢毒害,怎么会留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