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牧袁绍谋害天子及公卿百官!”
“袁氏四世三公,竟然生出这样的畜生!”
“其弟袁公路扣押太傅马日磾、夺取符节、肆意封赏部将,已经狂悖不堪,如今袁本初更是毒害天子,袁氏一门,虽嫡庶有别,然终为豺狼!”
“大汉尚书令、臣陈纪代天子昭告天下:
袁氏公然谋逆,毒杀天子、皇后、贵人、公卿、将军百余人,有汉四百年来,未尝有如此之大逆狂凶,其罪十倍于莽、卓,实乃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凡大汉十三州之长吏,皆令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其得袁绍首级者,封万户侯,赏钱亿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悬灭之难。如律令!”
六月二十八日。
身处邺城的袁绍收到了这样一封檄文。
这封檄文上没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印章,却拥有从天子印玺、太尉、司徒、司空、乃至尚书台所有官员的印章!
反复看了三遍,袁绍才终于确认,这封檄文……竟然是真的!
看着檄文上连成一排的官印,他忍不住手脚冰冷,浑身颤抖,最终发出了一声嘶吼,直接掀翻了案几。
“孤……孤没有投毒!”
而后他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满座文武,仿佛要从他们之中找到那个“得力干将”:
“说!这是谁干的好事?!”
袁绍以名门自居,向来待下宽厚仁慈,但如今他骤然发火,所有人仍然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那股寒意。
只有他最为倚重的治中从事审配出席劝道:
“明公稍息雷霆之怒!既无明公口令,众臣绝对不敢擅自行事!”
其他人连忙附和:
“正是!”
“正南先生说得对!”
“我等忠心耿耿,岂敢胡乱行事!”
袁绍忿忿不平地看着站在厅中的那个年轻人:
“足下特意送上此等檄文,究竟是何人?”
年轻人一袭孝服,平静的神色之下却难掩愤怒:
“我乃大汉尚书侍郎、弘农杨修,特意来到邺城,只是想亲眼来看一看,让我杨氏满门族灭的罪魁祸首,究竟长得如何面目?!”
袁绍一惊,忍不住问道:
“弘农杨氏?那……太尉杨文先(杨彪)……”
杨修毫无惧色地打断了他的话:
“太尉杨公正是先父,拜袁公所送粮谷所赐,杨氏满门忠良,如今只有我一名成年男子而已!”
袁绍一愣:
“粮谷?孤……孤未曾派人供奉粮谷啊!”
杨修冷笑了一声:
“五日之前,袁公部下大张旗鼓来到闻喜,送上粮谷千石、绢布五百匹,陛下大为欣慰,当场下诏拜你为前将军、封邺侯、食邑三千户,然则只是熬煮了一碗肉糜,就直接驾崩!先父、先叔父及公卿百官,只要喝了肉糜之人,无不毒发身亡,死状惨不忍睹!此事尚有三万人可以作证,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一人,也逃不了天下悠悠之口!”
袁绍浑身一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此事……必是有人栽赃嫁祸!孤世受国恩,岂会如此悖逆?!贤侄且勿动怒,孤必严查此事,而后……”
他还没有说完,杨修已经再次将他打断:
“够了!敢问袁公,冀州可有一位将军,复姓淳于?”
坐在田丰、对面武将之首的淳于琼愣了一下,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只能拱手道:
“吾乃颍川淳于琼。”
淳于琼成名多年,就与袁绍、袁术、曹操并列为汉灵帝的西园八校尉之一,与刚过二十的杨修自然没有什么交集。
杨修也不认识他,只是问道:
“淳于仲简?颍川人士?”
淳于琼硬着头皮点头:
“正是。”
杨修昂然道:
“那日送粮之人,自称就是淳于仲简将军的部下!”
淳于琼如遭雷击,袁绍却已经拍案而起:
“来人!将淳于琼拿下!”
厅外十余名壮汉立刻鱼贯而入,将呆若木鸡的淳于琼直接五花大绑,听候发落。
杨修冷笑了一声,向着袁绍拱了拱手:
“袁公今日若是不杀杨某,这就告辞了!”
袁绍伸出右手,想要阻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看着杨修飘然离开。
直到杨修身影消失,他才恨恨朝着空气砸了一拳:
“仲简!你……害死我了!”
淳于琼涕泪交流地跪倒在地:
“袁公!我、我实在没有派人送粮啊!袁公!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胆小怕事,这种诛灭九族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胆子去做啊!袁公!!!我力劝韩馥,这才不动刀兵取得冀州!袁公!你、你、你不能听信谗言!!”
他的声音越发凄厉,因为他看到袁绍的表情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袁绍缓缓站了起来,盯着他问道:
“淳于琼,你究竟是谁的奸细?!”
淳于琼惊愕交加:
“袁公!我对你忠心耿耿啊!”
袁绍缓缓摇头,声音之中全是狠厉:
“你派遣私兵,毒害当朝天子皇后、公卿大臣,又栽赃当朝重臣,令孤背负如此恶名,如此手段,实在令人发指!孤与你相交二十年,自问待你不薄,却没想到你一直包藏祸心、竟然要至孤于死地!”
淳于琼也是从政二十年的老江湖,听到他如此说话,心情更是绝望:
“袁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