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之所以压下火气,更不让韩约等人发作的原因也在于此。
河东的战事不比中原,不是诸侯逐鹿间的胜负,而是胡人从中插手。
事实上如果不是突厥人出兵,刘武周当初在南商关便死了,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单凭他本身的实力,就算边军再怎么骁勇,也不可能是李家对手。
不管从底蕴还是体量上,李渊都能轻松碾压刘武周。
直到突厥出兵,才让情形发生逆转。
目前名义上是刘武周和李渊之间的攻伐,实际上是突厥执必部和李渊暗戳戳的交手。
之前作为大隋臣子的李渊坐镇晋阳,其实就是承担着防御突厥入侵职责。
只不过那时候有刘武周作为屏障,大多数时候河东不需要直面突厥兵锋,偶尔冲突也是几路汉军分进合击,让突厥不敢有牧马江南之心。
如今情况更易,原本大一统的朝廷分崩离析,本应携手抗敌的袍泽已经成了仇敌。
而原本抵抗突厥的中流砥柱,更成了胡儿的马前卒。
这已经有了几分昔日五胡之乱的预兆,如果作为汉家朝廷代表的李渊一直打败仗,那必然会被突厥轻视,接下来的情况就难以估量。
单单一个执必部其实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若是那位突厥八部共主,金狼旗阿史那可汗起了攻伐征战之心,一声令下草原百万胡骑南下,那情况可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这不是一家一姓能否坐江山的小事,而是生灵涂炭神州陆沉的大难。
这也是自己能够忍下眼前诸般不公的最大原因,比起汉家天下存续,万千黎民生死,一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自己这次以八百破十万,不光是给李家带来了一场震动天下的胜利,更是给大唐带来了十几万精兵强将。
不管是骁果军还是瓦岗军降兵,又或者是瓦岗军那些虎将,都是足以称为汉家精英的好儿郎。
只要是一个合格的将帅指挥,以此十万兵足以纵横塞上,杀得胡儿落花流水。
不管是执必部还是那位阿史那大汗,都不足挂齿。
眼见裴寂提起,自己正好就问问,前线到底是什么样子。
裴寂一声叹息:“实不相瞒,情形怕是比你想的更坏。
咱们接连吃了几个败仗,圣人没奈何,只好让二郎挂了帅。
不单是把潼关的兵马带上,就连玄甲骑也派了上去。
实指望这一战就打服了那些番邦胡虏,不曾想……”徐乐眉头一皱:“怎么说?
连二郎都……”“唉,这也不好怪二郎。
谁能想到金城的那个土棍,居然在里面掺了一手。
更没想到,那位西秦霸王当真是有霸王之勇,三千铁骑所向披靡,二郎猝不及防,在夏县吃了个大亏。
行军总管刘世让、陕州总管于筠等人悉数没于阵中。
如今只能困守柏璧。”
徐乐连忙道:“夏县失守,蒲坂危矣!”
“就是这话了。”
裴寂点点头,认同了徐乐的看法:“原本夏县、柏璧互为犄角。
如今夏县失守,不单是让二郎变成孤军,更重要的是,蒲坂渡口形势岌岌可危。
虽然二郎及时派兵驻守以求不失,但是敌兵势大,如果旷日持久其情形就难说得很了。
更重要的是,蒲坂附近更有前朝余孽作乱。
这也是流年不利,诸般对头一起发作,饶是圣人再如何有能,一时间也难免手忙脚乱。”
之前李渊取长安定关中,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真正的硬仗其实就是徐乐攻长安那次,其他的战斗要么是一鼓而破,要么就是传檄而定,后者的情况还要远多于前者。
究其原因,除了李家作为北地世家之首树大根深以及得到其他世家的协助之外,也是因为大势所趋有些人就算想为杨家父子尽忠,麾下文武兵将也不答应。
只是大隋毕竟有一统华夏之功,又是父子两代传承江山,又怎么可能一个忠臣良将都没有?
河中守将尧君素便是大隋忠臣之一,明知自己兵微将寡不堪一战,仍然拼死守城,准备一死尽忠。
结果不等李家攻城,他手下的兵将哗变杀了尧君素献城。
李渊为了安抚人心,并没有对城中人事做出太多调整,甚至没有派自己人前往接管。
而是由尧君素部将王行本接替尧君素守城,不想如今就出了大篓子。
王行本竟然和尧君素一样,都是大隋的忠臣。
之前不过是因为强弱悬殊不敢发动,如今李家接连败北,城中那些归降兵将军心浮动,王行本趁机举事,扯起叛旗据城而守,声言要诛杀逆贼李渊为国锄奸。
而这河中正好在蒲坂后方,这一变故让蒲坂守军背后陡然多了把刀子,处境就更加危险。
更要命的是,这位大隋忠臣王行本居然和乱臣贼子刘武周遥相呼应,约为盟友,这一来蒲坂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
“王行本?
无名之辈,难道就不能先破了他?”
“要讨伐王行本,总得有兵有将才行,这不是……唉!”
裴寂又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