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几步到了那堂屋门前,就听贾环正操着公鸭嗓,在里面跳脚叫骂:“听听、你们听听!彩霞也说了,她是一心念着我的!若不是那孙绍宗逼良为娼……”
说到‘逼良为娼’四字,约莫是有人反驳了几句,以至于贾环的声音骤然一滞。
不过很快的,这厮便又吵嚷起来:“甭跟我说这个!我如今算是知道了,你们大嫂子、小叔子一条心,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做弟弟的?!”
这话本就不入耳,何况孙绍宗和贾迎春还真就是有一腿。
当下他便忍不住迈步进了屋里,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今荣国府上下,谁眼里有你这号五毒俱全的东西?!”
这一亮相,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孙绍宗顺势把屋里的情形扫入眼底,却见贾迎春在鸳鸯、绣橘的左右护持下,正站在里间门前不远处。
原本满面的慌乱,见孙绍宗打从外面进来,她立刻喜形于色,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忽又恍然过来,忙把脚收回去,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盼的望了过来。
那贾环则是站在当中,身边还有个泪眼婆娑的彩霞。
因见孙绍宗恶形恶状的闯将进来,他畏缩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移的往下垂着。
不过随即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忽又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到地上,顿足捶胸的哭喊起来:
“天杀的孙二!你欺负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欺负我的女人!我……我今儿跟你没完!有本事你就当着姐姐的面弄【neng】死我,兹要是弄不死,你以后就得跟老子姓!”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何曾见过豪门公子如此做派?
一时不禁都看傻了眼。
唯有彩霞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情郎为了自己不惜颜面,远胜那些伪君子百倍。
待要上前宽慰他几句,冷不防却被贾环推了个趔趄。
“你给滚开!让他来杀我,来特娘的杀我啊!反正老子戴了绿帽子,这一口怨气出不来,早晚也得憋闷死!”
贾环嘴里叫骂着,又把身子扇面似的乱甩。
眼见他坐地炮似的,愈发没了人形,孙绍宗忽然沉着脸,迈步到了贾环身前。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贾环登时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彩霞身后,想想又觉得不够稳妥,于是扯着彩霞,直往贾迎春身边凑。
亏这等货色,竟也生了一副好皮囊!
孙绍宗心下腹诽着,口中淡然道:“说吧,你想要多少两银子。”
这一屋子妇道人家也还罢了,孙绍宗却是见惯了泼皮无赖,早看出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想想他前几日死乞白赖的,非要彩霞帮着借银子,孙绍宗哪还有不明白的?
却说贾环被一口叫破了心事,忍不住脱口道:“两百……不!至少要三百两银子,否则这事儿绝不算完!”
这话一出口,孙绍宗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扬手下令道:“把这厮给我丢出去,以后再不许他踏进咱们府里半步!”
几个仆妇还有些迟疑,被他拿眼一瞪,这才上前七手八脚的抓住贾环,连拖带拽的往外拉扯。
那贾环如何能想到,他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愣怔了片刻,这才竭力挣扎起来,口中更是怒骂道:“孙二、孙二!你……你竟然敢耍老子?老子非去告你逼歼良家女子不可!老子要去告你……”
孙绍宗却是理也不理,直到他被赶出了院子,这才向贾迎春拱手道:“有劳大嫂明日回娘家一趟,把贾环上门勒索银子不成,又准备诬告我的事情,同老太太、王夫人说道说道。”
若贾环只论男女之情,倒还让人有些投鼠忌器,可这一暴露出真正目的,便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尤其孙绍宗如今势头正盛,又素来和荣国府交好,府里老太太、王夫人但凡脑袋里没有贵恙,就不会任由他继续胡来。
等贾迎春连声应了,孙绍宗又扫了彩霞一眼,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嗤鼻道:“来人啊!将这猪油蒙了心的贱婢送去柴房,若关上几天还想不通,就给我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