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斜斜照进闺房时,尤家姐妹却早在那梳妆台前忙碌起来。
先将那浓而不艳的胭脂,细细的晕染在唇上,用笔尖勾勒出赏心悦目的弧度;又取出些杏色的粉饼,掰碎了研成细末,混上些许温水,匀称的敷在脸上。
那眉、那眸、那鬓……
皆是细细打磨,务求无一处不精美,却又要显得素而不媚。
要掌握好这其中的尺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幸好尤三姐向来便擅长此道,有她亲自操刀,这梳妆打扮起来倒也算是事半功倍。
只是最后挑选衣服的时候,姐妹二人却起了些争执。
却说尤二姐在妹妹的帮助下,撑起一袭通体雪缎白、只在裙角处染了些淡青的长裙,退后几步,在那铜镜前摆了几个姿势,那俏脸便忽然涨的通红,断然摇头道:“这衣服不成,还是换一件吧!”
“怎么不成?”
尤三姐不满的道:“是姐姐说要打扮的素净些,我才把这条裙子借给你穿的——这裙子难道还不够素净?”
“乍一看倒也还算素净。”
尤二姐红着脸道:“可你这裙子穿在我身上,却忒也紧窄了些,不信你瞧——”
说着,侧过身子微微一福,却只见那纤腰下坠,裙子后摆便隆起两团丰润得轮廓,虽称不上是分毫毕现,可朦朦胧胧间却更显撩人。
尤二姐重新挺直了身子,便去解领口的扣子,口中道:“还是穿我自己那件吧,好歹也合身些。”
谁知尤三姐却不干了,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腕子,撇嘴道:“她们瞧不得你穿的喜庆,莫非连身段如何也能管得住?就是要显一显姐姐这好生养的臀儿,也免得她们仗着有子女傍身,便肆意的欺辱姐姐!”
尤二姐那肯听她这番歪理邪说?
她执意要将那裙子换掉,尤三姐却一味的阻拦,两姐妹这里正闹腾着,尤老娘端着碗鸡汤自外面进来,见此情景,忙呵斥道:“快消停些,这眼见都是要出阁的人了,怎得还这般胡闹?”
说着,便赶开了尤三姐,将那鸡汤往梳妆台上一放,捏着耳垂催促道:“我天不亮便让吴妈炖了只老母鸡,你快趁热喝些,也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吃东西。”
可尤二姐瞧着那鸡汤,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来,迟疑道:“好容易才让妹妹勾好了胭脂,若是喝了这鸡汤,岂不是又要重新……”
“乖女儿莫怕,我这里早有准备!”
尤老娘说着,便又从袖筒里取出支芦苇杆来,往那鸡汤里一插,得意洋洋道:“你只要小心些嘬弄,便不怕会碰花了妆容。”
尤二姐这才释然,捏起那芦苇杆搅弄着鸡汤,等到热气稍稍减退,便抿起那嫩红的唇瓣儿,含而不露的吮吸着。
就这般喝了约莫大半碗鸡汤,她便愈发觉得身上这裙子紧窄的难受,正准备先把衣服换下来,再继续喝掉剩下的鸡汤。
谁知刚解了两颗扣子,就听外面有个婆子扬声道:“敢问府上二姑娘可在家中?我们二爷请二姑娘去望江楼听戏呢。”
“在家呢、在家呢!
紧接着便是尤老娘欢快的嗓音:“二姐儿、二姐儿,快出来啰!”
尤二姐在里面顿时慌了手脚,忙央妹妹帮着又补了些胭脂,却是不好再换什么衣服,只将孙绍宗给的金簪往头上一插,便忙不迭的迎了出去。
那婆子正在院里同尤老娘闲话家常,眼见尤二姐从屋里出来,忙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啧啧赞道:“二姑娘果然是个好颜色的,怪不得能入咱家二爷的法眼。”
尤二姐面色一红,盈盈的施礼道:“妈妈谬赞了。”
那婆子忙也还了一礼,又征询尤老娘的意思,看是否能立刻上路,免得耽搁久了,望江楼那里又有什么变故。
尤老娘自然是满口答应了,又拉着尤二姐仔细叮咛了一番,让她千万要谨慎行事,莫要的得罪两个有子女傍身的姨娘。
等到女儿乖巧的应了,她才与那婆子一左一右的,扶着尤二姐出了院门。
到的外面,就只见一乘二人抬的轿子,正顶在门前的石阶上。
青衣小帽的轿夫压低了横杠,尤二姐提着裙角,略有些吃力的跨过杠头,款款坐进了轿里。
那婆子又同尤老娘道了声‘罪’,扬声吩咐道:“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