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轿!”
随着傧相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孙府门外便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因孙绍祖军中的同僚来了不少,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子,那起哄架秧子的震天响,险些便连房顶都掀起来。
于谦三人因为正在参加殿试,要到晚上才回来。
不过冯紫英、柳湘莲,连同那蒋玉菡都已经到了,正在与贾琏、薛蟠几个负责送亲的寒暄着。
另外还有冯鑫、徐守业、卢剑星、沈炼、林德禄、周达……
总之和孙绍宗关系略近些的,基本也都前来恭贺了。
另外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譬如冯紫英的父亲冯唐、保龄侯史鼐、忠顺王府的长吏,则是在里面候着,并未跟随新郎出门迎亲。
却说披红挂绿的孙绍祖,在众同僚的催促、推搡中,满面红光的拿了根竹竿将那轿帘一挑,旁边两个婆子立刻上前搀出了贾迎春,引导着她向孙府正门行去。
与此同时,鞭炮也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又有人拿了大把散碎铜钱,往看热闹的人里一通乱洒。
贾迎春平生还是第一次作为主角,享受这万众瞩目的待遇,一时只唬的手脚酸软、心肝乱颤。
也幸亏旁边两个婆子都是有经验的,一路提醒着她如何迈过门槛、跨过火盆,否则单靠她自己的话,即便不蒙着着盖头,也未必能一路稳稳当当的走到后院。
直到坐在那撒满‘枣生桂子’喜床上,身边伺候的人,也换成了熟悉的大丫鬟绣橘,贾迎春这才渐渐缓过些劲儿来。
不过她很快便又提起了心肝,将那红盖头挑起半边,四下里扫量了一圈,急道:“绣橘,司棋去哪儿了?她……她不会又想闹出什么花样来吧?!”
“姑……太太,尽管放心便是。”
绣橘别扭的改了口,一边将晚上要用的东西从包裹里取出来,一边宽慰道:“自从孙……自从二爷替那潘又安查出了真凶,司棋姐就把自己当成了孙家人,又怎么会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生事?”
“这条白绢,我先放在枕头下面了,太太晚上可千万莫要忘了。”
等把那枕头重新归置好,绣橘这才又继续道:“方才姑爷让人喊了她去,大约是要交代些什么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个高底儿矮边儿的绣花鞋,放在了床头,这瞧着是双鞋子,其实里面藏了些精致的春g图,是让新婚夫妇启蒙用的。
当然,孙绍祖既然是二婚,身边又养了一大群小妾,这玩意儿自然也便成了摆设。
“姑爷寻了她去?”
贾迎春喃喃自语,心下却仍是有些惴惴不安——孙绍祖喊司棋去,究竟是要交代什么呢?
与此同时。
孙府西南一个偏僻的凉亭中,司棋站在孙绍祖身前,却是一脸的坦然。
左右她现在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做这陪嫁丫鬟,身子什么的也不介意舍出去——虽说在贾迎春之前,与男主人发生关系,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但以贾迎春的性子,事后怕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也正因如此,司棋在面对孙绍祖时,可说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孙绍祖慢条斯理的喝了两杯水酒,眼见这高大丰壮的丫鬟,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便忍不住赞道:“你倒是个有胆识的——算了,废话也不多说,我且问你,你可知我花大价钱把你家小姐迎进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大价钱迎进门的说法,明显带着些贬义,同时又隐隐透出几分不寻常来。
司棋微微一愣,这才添了几分小心的答道:“奴婢听说,老爷是请高人推算过,说是必须得娶个八字相合的高门贵女,才好压住‘天煞孤星’的命格。”
她倒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尤其这‘天煞孤星’四字,虽然本就是孙绍祖自己散播出去的,此时听了,心下却仍觉得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