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圭里无数细密的阵纹汇聚成线,在隐隐的青光里,跨越了无数城郭和山海,把两个声音交织在一处。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房,面朝着朔北的方向,在敞开的窗户里,暖风和日照都一齐倾泻如流水。面对着广慧的问话,无明脸上短暂流露出一抹难堪的神色,他低着头,然后选择如实开口。
“毫无进展。”他说。
“……”
“老师那边呢?”面对玉圭那头的沉默,无明尴尬寻了个话茬:“老师在江北和北卫的地界,可有所得?”
“毫无进展。”广慧说。
“……”
“盗经一事,看来还需商榷则个……”顿了顿,广慧的声音木然传来:“我原以为你我二人出山,这些烦琐小事都不过手到擒来,但如今回想起,却是我太过自大了。”
“江北便不说了,各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敌手,我非但没能占得他们丝毫便宜,盗他们一部经,反而还碰上一鼻子灰。前次在太微山里,那个叫裴菏的女冠甚是城府深沉,谈话之间,几乎便要勘破出我伪造的身份,让我着实难堪!”
裴菏?
默默垂首的无明想了想,他记得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的,他听说过。
太微山的明珠,姿容绝代,被界京山那群无聊的算师们笃定成太微山三千年以降的女剑仙。
无明记得自己跟她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在邺都的龙溪大会里,她以一柄木剑打灭了北阙燃起的七百盏风灯,熄了满阙的盈盈星火,在满堂的喝彩声中,赢了那次龙溪大会的头彩。
当时他是和老师一起去观礼的,两人坐在偏殿里,看着青裙的绝美女人提着木剑,在北阙明亮的光烛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光烛一盏盏被剑气轻轻点灭,煌煌如昼的北阙也渐次黯了下去,寂静无声中,唯有那袭青裙在幽邃中盛开如莲花,让人想起那些绝艳而斑驳的壁画。
回想起来,她在北阙昏暗的灯火里淡淡抬起头,缓缓走来的时候,的确是极动人的一幕,美得惊心动魄……
“在江北碰上硬茬子后,我意识到,这里我已再难有所得了,即便有,也是千难万难。然后我去北卫,可没想到那里的貉子,个个都是食古不化,个个都可杀!”
广慧的声音继续传来,可这一回,那木然而平缓的语调竟难得添上了几许震怒:“我伪装成行脚僧人去广霞宫讲法,本以为这次就算盗经不成,但至少,也可以用交互之名,来互换几本典籍……”
“出差错了吗?”无明小心翼翼开口。
“广霞宫里有个叫沈蓁的,她借着与斩仙飞刀的灵觉揭穿了我。”广慧语气漠然一片:“那一刀……若不是逃得足够快,为师的命就要交代在北土了!”
裴菏……和沈蓁吗?
无明默默点头,把这两个名字记了下来。
“老师且宽心。”他对着玉圭踌躇半响,然后干巴巴补充了两句:“这两人冒犯老师威德,弟子记住了,日后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凭什么?”广慧摇头:“凭你那从金刚坠到阳符的下三境修为?”
“……”
“说起来。”广慧语调唏嘘:“盗经一事,你那边究竟是个如何进展?就从未得手过一次吗?”
“弟子羞愧,至今还从未得手,反而是屡屡被人拆穿,好几次险些被活活打死。”无明低下头:“这次在太州开坛讲法,也是刚见面就泄了底细,幸好弟子临时起意,以开坛讲经才搪塞了过去。”
玉圭那头的广慧发出一声长叹,也是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