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开始震荡了起来。

就像是一种本能的抗拒一样。

只是，随着苏忘尘的喃喃，这样的抗拒也渐渐地消失了。

苏忘尘的手还是触碰到了那透明的水晶棺。

水晶棺上，淡淡的氤氲辉光一点点的溃散之后，那晶莹剔透的色泽也开始很快的黯淡了下来。

随后，无数的光芒汇聚成为了一个绿衣纱裙的小女孩儿。

她的虚影渐渐凝聚之后，略显模糊却极其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显出了一抹亲近、真挚的期待笑容，并娇滴滴的喊道：“爹爹，您来啦。。”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苏忘尘的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整个人的心中，一直流淌着这样的两句话。

他木然站在那里，像是有些失神一般。

这时候，他的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却传来了一缕缕炙热的能量——那是来自于姜鸾传递而来的涅槃火焰本源的能量。

“忘尘。”

姜鸾的声音仿佛遥远而又无比的飘渺，如远在天边一般，又如梦幻一般。

苏忘尘怔然了半晌，随即回过神来，却见到眼前的水晶棺早已经消失了。

而其中，却也没有什么小女孩儿，更没有那娇滴滴的撒娇般的明丽笑容。

更没有什么亲近与期待。

有的，依然只是一片空无。

苏忘尘轻叹了一声，道：“对不起，父亲还是来迟了……父亲，不配当一个好父亲。”

苏忘尘轻声开口，语气格外的真诚。

“呜呜——”

这时候，天地间起风了。

如阴风阵阵，席卷一片纷乱的风沙。

远处呜呜咽咽的声音，如泣如诉。

此时，姜鸾仅仅的拉住了苏忘尘的手，这时候的苏忘尘很是不对劲——对着虚空之中空无的一切在说着不知名的话。

她很担心，她尝试着呼唤了苏忘尘，也感应到了苏忘尘已经聆听到了。

但是苏忘尘却没有给予她回应。

……

“孩儿，父亲来看你了。”

苏忘尘再次轻声呢喃，眼神甚至是语气都显得极其的卑微。

他的神色非常的落寞，心情也非常的沉痛。

而在这样的情绪下，那飒飒的阴风又渐渐的停息了几分。

随后，很快阴风消散了。

虚空中, 终于还是凝聚出了一个异常模糊的小小的人儿。

这小小的人儿已经无法凝聚实质, 甚至如果不是苏忘尘蕴含强大的‘心眼’能力的话, 那么苏忘尘都无法看到这样的小女孩儿。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出现之后，苏忘尘的心情反而说不出的激动——抑或者说内心充斥着无比复杂的情感。

而小女孩儿呈现出来之后，其模样也渐渐出现了轮廓——其模样倒是反而有些像是魅儿。

但这种像, 仅仅是一种特殊的魅惑之心的气质相似，而并不是魅儿。

苏忘尘凝视着小女孩儿, 目光之中, 她的模样是有些模糊化的, 并不是那么特别的清晰，就好像是那种低质量的像素视频里的图象一样, 有些失真。

但是，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的神采，却太鲜明、太清晰了。

这种大而天真的双眼里, 甚至可以倒影出这个已经近乎于扭曲的、丑陋的神秘秘境来。

苏忘尘就那么呆在那里, 直直的盯着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仰着头, 眨了眨大大的、明亮的乌黑眼睛, 带着亲昵与求恳之色，撒娇般的道：“爹爹, 不要杀弟弟好吗？弟弟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听话的。”

她说着，靠近了苏忘尘, 似乎在摇着苏忘尘的大腿。

苏忘尘隐约感觉到大腿上，有两只胖乎乎的瓷白小手, 在轻轻的推着，很是柔弱无力。

苏忘尘的嘴巴动了动, 没有说话。

“爹爹，弟弟他一定不会化作祖龙魔, 一定不会的，弟弟那么可爱呀！芸芸一定不会让弟弟变成祖龙魔的！小乔，小乔她也会帮忙阻止的！爹爹，你就答应吧！答应不要再让弟弟受苦啦。”

小女孩儿的手，还在推着他的大腿。

苏忘尘本能的伸手牵向小女孩儿的手——那只手，似乎并不小，但是非常的冰冷。

入手, 一片冰凉。

“忘尘。”

“忘尘。”

“忘尘。”

忽然间，耳边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

然后，苏忘尘心中微微一凛，忽然从一种说不出的‘梦幻’般的状态清醒了几分。

接着他看到, 他不知何时，竟是将姜鸾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

而姜鸾略显黯然和焦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悲色。

她就像是看到了他的末日浩劫一样，那是一种无比惋惜、悲恸的眼神。

这种眼神，苏忘尘发现，他一下子就读懂了姜鸾的心思——惋惜而又不忍，同时又很是有心无力。

苏忘尘的神色凝重，随即再次看向四方，却已经再也见不到那小女孩儿的存在了。

甚至，虚空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相关的所有因果气息。

就连苍古石碑，虚空之中飞着的冥纸以及四方虚空里的水晶棺气息，阴风气息都消散不见了。

苏忘尘若有所思，随即镇定了几分，目光温和的看向了姜鸾，柔声道：“姜鸾，我没事——你这是怎么了？”

姜鸾轻轻摇头之后，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角，泪珠已经凝聚成了一缕缕冰珠。

她的体温，似乎已经开始变得很低，很低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为了唤醒他而潜能耗尽了吗？

苏忘尘想了想，汇聚功德本源和希望之源，尝试着输送给姜鸾，但姜鸾却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是不是——是不是这一次我们会被因果顶替掉？”

苏忘尘摇头，道：“不会的，只要我的本意存在，就不会被因果顶掉的。我之前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

姜鸾沉默了起来。

苏忘尘道：“你看到了什么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什么——这才是关键。

而我们的感情，却不会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这一点你明白了吗？”

姜鸾闻言，微微一怔。

苏忘尘道：“你见到的所有，多半都是不太好的，但是事实却一定不会是这样。或者说，即便是现实，现实也一定会发生改变——而我目前所做的事情，就是在改变这一切。”

姜鸾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对不起，我其实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苏忘尘道：“我知道，但是我的好，也是你的好，只有你好你幸福了，我才会好。”

姜鸾的心不由顿时温暖了几分，连带着苏忘尘提供的强大功德本源和希望之源，她都不再抗拒。

她看到了一些因果，本着成全的心思这么去做，却被苏忘尘瞬间堪破，并让她不要这么去‘犯傻’。

所以，姜鸾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姜鸾柔声道：“嗯，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说到底还是我被特殊的因果误导，想着要去成全你……其实恰恰这反而是一种残忍。”

苏忘尘道：“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实际上，这一次的事情并不复杂。

这里埋葬的是……姜雨妃杀子证道的‘子’。

但是实际上，这却是一个巨大的布局，这子不仅仅是子，还是女。

子女一体，就是一个‘好’字。

而这子女，实际上因果和命运也早已经被截取掉了，所以——所谓的弟弟……

你知道梦思芸吗？

你知道梦思延吗？

姜雨妃的两个孩子……

姜雨妃本身的因果差点儿就要被李娟所占据了。

因为李娟的两个孩子的命格早已经顶掉了姜雨妃腹中的孩子，因为要模仿——模仿杀子证道，所以才有了其孩子在胎中自杀的诸多因果。

但是孩子其实还是活了下来。

这孩子，就是梦思芸和梦思延。

而梦思芸害怕我杀梦思延，所以求我不要杀她的弟弟。”

姜鸾闻言，心中有些骇然。

要知道，苏忘尘是在心中和她说这些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