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其实还有件事,刚才没和你说。我接受了美国芝大发的一个职位邀请,过几天就要出国了。短时间内,大约不会回来了。”
孟兰亭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就该我恭喜你了。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有这样能够发挥所长的机会,你应该去的。”
巷子里光线昏暗,幽阒一片。
奚松舟注视着孟兰亭,忽然加重语气,几乎一字一字地说:“兰亭,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你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结婚,嫁给恪之。”
“如果你有任何的隐情,或是这桩婚事,并非是你自己所愿。请你告诉我。”
“相信我,就算是再大的难处,我也会帮你解决!”
孟兰亭沉默了片刻,说:“松舟,谢谢你,但不需要。”
“兰亭……”
“是我自己愿意的。”
孟兰亭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松舟,来上海后,能认识并结交你这样一位朋友,是我的一个很大的收获。更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诸多帮助和关照。你离开,我正新婚,大约不能替你送行了,借此机会,送上我的诚挚祝福,希望你往后一切顺利。”
奚松舟伫立了片刻,苦笑了下,声音沉闷无比。
“谢谢你的祝福。兰亭,能认识你,也是我这一辈子的一件幸事。虽然求而不得,但我不会后悔。”
“我该走了。”
他最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转过身,沿着巷子去了。
孟兰亭站在原地,目送前方那个背影渐渐出了巷口,慢慢也转过身,低头,朝着周家而去。
冯恪之就站在那个他曾不止一次候过她的墙边的角落里,身影隐在夜色的昏暗里,看着孟兰亭,低头从自己的面前,走了过去。
那道纤影,最后消失在了门后,不见了。
他在夜色里伫立了良久,从兜里慢慢地摸出一支香烟,低头,用打火机点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转身而去。
……
晚上十点多,冯令美终于等到弟弟回了,一看到人,就抱怨了起来。
“明天都结婚了,晚上还跑哪去了?礼服晚上刚送到,等着试穿呢!”
冯恪之笑嘻嘻地赔罪,说被几个朋友强行拉去参加了一次婚前的最后聚会,随即站着,任由冯令美和裁缝帮自己试衣。
他个高腿长,肩宽腰窄,两套定制的礼服,无论是中式婚礼所用的长袍还是西式的西装礼服,无不合体,穿上之后,气质出众,风度翩翩,冯令美眉开眼笑,说:“时间太紧了,我本有些担心。幸好都赶上了。晚上周太太那边也打电话说,兰亭的礼服也很合身,没问题。”
冯恪之郑重地说:“谢谢八姐,一直替我忙前忙后。辛苦了。”
冯令美还是头回得到弟弟如此郑重其事的感谢,一怔,随即笑了,帮他扯了扯衣袖,说:“好了好了,道什么谢!弟弟要结婚,要成大人了,我不替你忙,替谁忙!赶紧去睡觉,养好精神,晚上也是你最后住这里的一夜了。明天啊,你就和兰亭住到那边去了。”
西爱咸斯路的那所房子,此前虽然空着,但花匠、工人一直都有,保养得很好,现在重新装修虽来不及,但这半个月里,动用人手,早收拾得里外一新,预备给他小夫妇婚后住。
让两人婚后自己独住那边,这也是冯家长姐冯令仪的意思。
冯恪之一笑:“行,那我去睡了。八姐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太累到自己。”
冯令美忽然有一种感觉,总是长不大的弟弟,仿佛突然就懂事了起来,心中顿时老大宽慰,目送他的身影上去,送走了裁缝,忙完别事,十一点钟,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澡后,想到明早还要早起,正要关灯上床,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卧室的这架电话,是直线电话,知道号码的,都是亲近之人。
这么晚了,应该是哪个姐姐想起什么婚礼的事,又打了过来。
她趴在枕上,一手捶着自己有点发酸的腰,一边拿起电话,闭着眼睛“喂”了一声,用带了点撒娇的抱怨口气说:“又是我的哪个亲姐姐呀,想起了什么,不早点打来……我月事刚来,又忙这忙那的,老腰都要断了,现在还不让我睡觉……”
“是我,何方则。”
那头沉寂了一下,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冯令美一下睁开眼睛。
“是你?”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声音也变得冷淡了。
何方则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沉默了下,说:“很抱歉这么晚还打你电话。先前我打过几个,你不在。”
“什么事?”
“晚上小九来找我,要我出席他明天的婚礼。我想问下你的意思……”
冯令美那天把他剩下的衣物送还给他后,从南京替父亲过完寿回来,就通过自己的私人律师,和何方则签了离婚文书。
当时连面也没见,自己签字完,把文件交给律师,再由律师交给何方则签字,随后取回。
两人现在已经脱离了婚姻关系。
只不过,消息还瞒着家里人,冯老爷也不知道。
那头一直沉默着,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冯令美迟疑了半晌,哼了一声:“随便你,爱来不来!”
那头低声说:“谢谢,我知道了。我明早准时过来。”
冯令美爱理不理地唔了一声,要挂电话,又停了一下:“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何方则迟疑了下,低声说:“你的老毛病还是和以前一样吗?你往腰下垫个暖袋,不要垫太高,太高了也不舒服,应该能缓些……”
“关你什么事!”
冯令美啪地挂了电话,关灯躺了下去。
何方则握着电话,站了片刻,慢慢地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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