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令美和她寒暄了几句,笑道:“兰亭,我听说你弟弟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先前我一直很忙,这两天就来看看看他。”
孟兰亭忙说:“八姐你忙,不必特意过来。等过几天,你方便的话,应该是我带弟弟去见您。谢谢你们一家人对我们姐弟一直以来的照应,真的十分感激。”
冯令美问了几句孟若渝的身体情况,随后说:“说起来,我家里那个弟弟啊,也是叫人没法安心。今天司令部那边打电话来,说他晕倒了。我现在人就在司令部里,一问,竟然说他已经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自己就跟没事一样,根本不管,还玩命地训练,结果今天就出了事。”
“前些天下大雨,你还记得吧?他一早回家,不但湿透,连车都撞了,脑门还破了个洞,流了一脸的血……”
冯令美顿了一下。
“今天又晕倒,还险些成了肺炎!你说吓人不吓人?偏是个刺头,我的话,他根本就不听,叫人提心吊胆。你的话,他倒好像还听的。”
“兰亭,你哪天有空,能不能过来,帮我好好劝他几句?”
孟兰亭沉默了片刻,说:“八姐,最近我大概没空,实在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冯令美说这些,本就是为了试探,自然说没事,随即改了话题,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微微皱眉,出神了片刻。
冯恪之生病的消息,一夜就在冯家姐姐里传开了,不断有电话打给冯令美。
第二天的傍晚,冯令仪也亲自打来了电话,问弟弟的病情。
冯令美讲了些情况,随后说:“被我逼着,昨晚可算回家了。今天我特意不出去,留在家里,他也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睡觉,就是盯着天花板看,从没见他这么安静过。以前可是拘他在家一会儿也跟坐牢一样。”
“我就觉着,这肯定和孟家姑娘有关。我昨天打电话给兰亭,试探她的口风,听起来,她也不愿再和小九碰面了。”
“知道两人闹什么别扭吗?”冯令仪问。
“不知道,我才奇怪。一般的事,兰亭应该不会和他计较到连他生病了都不来看一眼的地步。大姐,司令部里有个叫张奎发的,应该是小九的狗腿子,好些事,我估计他都知道。我那天问他,他死活就是不说,我一看就有鬼。大姐你要么亲自问,看他还敢瞒着。”
冯令仪和冯令美打完电话,叫人接上海龙华宪兵司令部。
冯恪之今天被冯家的八小姐给弄了回去,人不在,张奎发也就好似放了假,坐在办公室里,正晃悠着脑袋在哼大戏,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喂了一声,突然,整个人仿佛弹簧一样,噌地跳了起来,站得笔直,冲着电话那头大声说:“夫人好!”
冯令仪问他冯恪之找孟家儿子的事。
昨天冯家八小姐问,他还能憋着不说,现在打电话来问的是冯家长姐。
张奎发再多十个胆,也不敢隐瞒,立刻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说完,屏住呼吸,忐忑等着那头的话,听她语气似乎并没什么不悦,只是吩咐自己不得再和第三人提及,松了口气,连声答应。
冯令仪沉吟了片刻,再次打给冯令美,吩咐说:“八妹,小九淋雨撞车前的那晚上,你不是说他不在家,也不在司令部吗?你往他可能过夜的地方查。看看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查到了,告诉我。”
……
半个月后,离清华赴美留学资格考试的日子,没剩几天了。
周教授得知孟兰亭决定放弃这次的资格考试,感到十分遗憾。
孟兰亭微笑道:“没什么可遗憾的。我来上海,原本就是为了找弟弟,其余一切都是附带。现在弟弟回来了,我准备过两天就带他回老家,一是拜祭父母,二是回家帮他把身体彻底养好。今年不考,并没什么可惜的。要是我想去,还可以参加明年的考试,学校就在那里,不会跑的。”
周教授听她这么说,也点头:“是,先这样安排也好。你的机会,以后还多的是。明年要是有打算,提早告诉我,我再给你留名额。”
“谢谢伯父,还有伯母。”
孟兰亭起身,带着孟若渝,向面前的两位慈长郑重躬身道谢。
“这么长久,得到伯父伯母的照顾,如面亲慈,兰亭十分感激。”
周太太知道她已经买好了车票,过两天就要走了,和她处了这么久,心里也是不舍,急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叫她不要客气。
周教授和孟若渝和在说话,周太太就将孟兰亭带到外头,坐了下去,低声说:“兰亭,你这就走了,松舟你真的不考虑吗?”
孟兰亭微笑道:“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很感激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周太太露出遗憾的表情,但很快又笑了,说:“虽然我觉得你们很配,但你没想法,也只能算了。不过……”
“兰亭,我前几天,听住在巷口的林家太太说,那天下大雨的早上,就是冯公子找你,你们出去说话,你回来后,她看见冯公子就那么站在雨里,淋了好久,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她迟疑了下。
“你不是和冯公子在往来,那天闹了什么别扭啊?”
孟兰亭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眸。
“可以说是吧。不过,我和他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周太太眼睛里刚露出惊喜之色,一转眼又没了。
“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冯公子这个人吧,虽然看起来没松舟可靠,但要是能收收心,倒也是不错的……”
周太太的八卦之心刚被勾出来时,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过去接,转头叫孟兰亭:“找你的。是个太太。”
孟兰亭走了过去,接起电话,听见那头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兰亭,我是冯家大姐。我现在人在上海,你有空吗?我想见见你。”
孟兰亭吃惊,心里立刻涌出一种不祥的预兆。
但是冯令仪亲自打来的电话,以她的地位,自己怎么可能拒绝见面?
她顿了一下,应好。
那边挂了电话,孟兰亭站着,出神了片刻,慢慢地放下了电话。
“是谁啊?”
周太太好奇地问。
孟兰亭心神有点紊乱,敷衍了几句,转身回房,换了身衣裳。
才不过等了五分钟,之前那个曾在军事竞赛的时候引着冯令美和自己进去的军官出现在了门口,恭敬地请她出门。
孟兰亭走出巷子,坐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被送到了一处隐秘的房子,庭院里,花木扶疏,冯令仪站在一个锦鲤鱼池旁,正在喂鱼。
“夫人,孟小姐到了。”
那个军官引着孟兰亭进去,报告了一声,随即离开。
“兰亭,过来,和我一块儿喂鱼。”
冯令仪笑着,朝孟兰亭招了招手。
孟兰亭慢慢地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夫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往鱼池里投饵。
冯令仪往她手上也放了一把饵料,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喂鱼。
饵料撒在水面,引来几十头锦鲤,争相接食,水面涟漪阵阵,煞是热闹。
“兰亭,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冯令仪一边投饵,一边说道。
孟兰亭看了她一眼。
“仗事已经不远了。敌强我弱,到时候,形式会很严峻。”
“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或者说,是个任务。”
“把小九带着,和你一道出国。在战争结束之前,不要让他回来。”
“他只听你的话。”
冯令仪投完手里的最后一点饵料,接过侍卫官递来的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望着孟兰亭,微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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