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爷这才勉强压下火气,叫人扶她回房间休息。
原本的做客日常,就这样被这条冒出来的蛇给改变了。
孟兰亭的体质大约属于敏感类型,到了晚上,果然如冯恪之说的那样,伤口处有些红肿发痒,好在因为处理及时,情况不是很严重。
来这里,她本就不欲多见人面,正好籍着这个借口,接下来的几天,基本都在房间里看书复习。休息了几天,伤口痊愈,冯老爷的寿日也到来了。
因不是整寿,加上冯老爷现在也不喜欢那么多的人情熙熙,只开了几桌饭。上门贺寿的,除了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剩下就是一些关系好的故交友人和平日时常往来走动的近亲。
但即便这样简办,当天晚上,别墅里还是开出了十几桌的寿宴酒席。南京的高层上流,无不以能接到冯家请帖上门贺寿而引为荣,只见屋里屋外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宾客的欢声笑语间,夹杂着小孩子奔跑跳跃发出的嬉笑之声,喜气洋洋,热闹得很。
出于礼貌,孟兰亭晚上也修饰了下,但和寿宴里打扮精致华丽的太太小姐们相比,显得低调无比。
她是想尽量不引人注目,但结果,显然事与愿违。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除了冯恪之的姐姐们,她感到几乎每一个上门的宾客,进来没多久,视线似乎就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男宾还好,看一眼也就过去了,但那些女宾们,投来的目光,可就不那么令人感到愉快了。
并不是说她们的目光里带着鄙夷或者类似于这样的情绪。
恰恰相反,几乎每一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和善的,态度是友好的,甚至有几个太太主动过来和她搭讪时,语气极其亲热,亲热得甚至让孟兰亭感觉到了一丝奉承的意味。
她疑心或许是大家都知道了前些日报纸上的那则花边新闻。
又疑心她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并非事实的消息,以至于生出误会。
总之,这个晚上,她对每一个含笑投向自己的眼神报以回笑,和每一个走过来与自己说话的人应酬着,脸上,始终带着该有的礼貌的笑。
寿宴吃到九点结束,但大家兴致正浓,没有人走,男宾们一堂,抽烟说话,女人们一起打起了麻将。
孟兰亭感到自己脸庞发僵,笑容快挂不住了,被冯恪之的几个姐姐拉着坐了下去,打了两圈麻将,借口洗手起身,往盥洗室去的时候,迎面传来一阵嬉笑声,跑过来一伙孩童,应该都是冯恪之姐姐们的孩子,年纪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看见孟兰亭,全都停了下来,盯着她看。
孟兰亭也停住脚步,朝他们露出微笑。
“你以后是不是我们的舅妈啊?”
领头的男童七八岁大,似乎是冯恪之五姐的小儿子,留了个西瓜头,胖乎乎的,歪着脑袋,好奇地盯了孟兰亭片刻后,问她。
孟兰亭面红耳赤,呃了一声,急忙摆手。
“不是!我和你们舅舅没关系!”
小胖子显然不信。
“可是,我刚听他们说,你和我舅舅……”
“小星!你给我胡说!”
身后传来脚步声。
冯恪之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箭步上去,把正歪着头和孟兰亭说话的小胖子的嘴给捂住了。
小胖子的两只眼睛还固执地看着孟兰亭,在冯恪之的荼毒之下,呜呜地奋力挣扎。
冯恪之蹲了下去,笑嘻嘻地说:“刚端出冰淇淋了!再不去,就没了!”
小胖子一下着急了,挣扎得更厉害,脸都憋红了。冯恪之一放手,立马撒开腿跑了,剩下的小孩也全都跟着一哄而散。
走廊上,只剩下了孟兰亭和冯恪之。
冯恪之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看着孟兰亭,微微咳了一声,朝她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声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乱说的,你别当真……”
孟兰亭定了定神,没看他,也没回话,盥洗室也不去了,转身就走,走到拐角处,阿红迎面而来,看见孟兰亭,眼睛一亮,停下脚步说:“孟小姐,奚三公子来了,刚找你。”
奚家和冯家的关系算是很近的了,平时也有人情往来。晚上,奚松舟的母亲也来过,但看起来,笑容仿佛有点勉强,大约是身体也不好的缘故,筵席一完就走了,还是冯令美亲自给送出去的。
但奚松舟却没来。
之前孟兰亭在的那几天,也没见他露面过,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这会儿却出现了。
孟兰亭迟疑了下,问了几声,朝外走去。
冯恪之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脸色就有点不好了,冲阿红勾了勾指,阿红急忙跑了过来。
“刚才说谁找她的?”
“奚三公子。好像刚从外面赶过来似的,说找孟小姐有事。”
“人在哪儿?”
“他也没进来,就在前头庭院里等着。”
冯恪之眯了眯眼,拂手示意她下去,在原地踱了几步,慢慢地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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