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恪之!
除了冯家这个儿子,孟兰亭再也想不出,自己认识的人里,还会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她又想起昨天和老闫碰面时的情景,愈发动了疑心。
或许是老闫看到了课堂的一幕,回去之后,告诉了冯恪之?
不管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这种暴力行径的,以常理推断,倘若真是他干的,动机似乎是在替自己出头。
孟兰亭眼前再次浮现出年前发生在自己和冯家儿子中间的种种不愉快——或者,称之为怨隙也不为过了,不禁有点迷惑。
她当然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能让冯家儿子听闻不平遭遇就愤然为自己出头的地步。
但倘若不是因为这个目的,他打人的动机,又是出于什么?
孟兰亭费解了半晚上,第二天去了学校,遇到奚松舟,又听到了一件令她吃惊的相关的事。
奚松舟说,他昨晚本想去找政治系那个名叫秦明传的学生谈话,没想到,找到学生宿舍时,得知了一桩意外。
一伙看起来像是打手的人,凶形恶状,竟在傍晚时分,公然强行闯入学生宿舍,将秦明传捉住,当着众多学生的面,轮流扇他耳光,气焰极是嚣张,扇完了,放下一句话,说这个秦明传欠钱不还,按道上的规矩,原本是要剁手指的,看在他是学生的份上,从轻处置,略施小惩,予以警告,随后大摇大摆离去。
宿舍里进来了流氓,弄得学生人心惶惶,唯恐打手再次闯入,很是担心人身安全,于是报警处置,警察不肯来,正好奚松舟到了,由他出面,警局才来了警察,问了话,转了一圈,说会调查,随后就走了,其实等于没来。学生们不放心,奚松舟就叫学校保卫科的工人过来,工人手持铁棍,在那里宿了一夜。
孟兰亭沉默着,并没说什么。等到中午放学之后,独自来到几公里外的邮局,进去打了个电话。
“请问要接哪里?”
听筒里传来话务员的声音。
“麻烦帮我接龙华宪兵司令部。”
昨天老闫和奚松舟说话时,孟兰亭曾听到他提了一句,说自家的九公子,今年到了这里做事。
电话很快接通了。接过去的是总机,听话的,应该是个文秘。孟兰亭说要找冯恪之。
“冯参谋不在!”
对方态度很是高傲。
“我叫孟兰亭。这里的电话是0213。麻烦您,等他回了,方便的话,请他回个电话给我。我可以在这里等半个小时。”
孟兰亭挂了电话,就坐到电话亭的边上,开始等待。
张秘书挂了电话,随手在一个本子上,添上记录。
冯恪之今早第一个到的司令部,其余人姗姗而至,不少人还迟到了,看到冯家公子就站在大门口的岗哨边上,还换了制服,和昨天刚到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无不吃惊,又很是惶恐。等听他下令集合出操,谁还敢怠慢?
冯恪之在操场上,盯着一队宪兵在练体能,做完了最后一组深蹲,看了眼表,说:“早上就到这里。解散,休息!”说完,转身而去。
宪兵们平时的操练多为敷衍,今天突然赶鸭子上架,进行这样完全是按照正规军队规范来的体能操练,个个累得两腿发抖,好容易听到一句解散,等冯恪之一转身,立马全都趴了下去,个个吐着舌头喘息如狗。
“哎呀,冯公子,你回来了?辛苦辛苦!”
杨文昌正等在办公室的门前,看到冯恪之回来,急忙迎了上去,殷勤地递上自己的手帕。
“擦擦汗!实在是辛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实这种事,交给下头就好了,又何必冯公子你亲自上阵?走走,赶紧吃饭去。中午锦江饭店,我专门定了位子,就当是给冯公子设的接风筵——”
冯恪之没接他那条手帕,自己摘下帽子,随意擦了擦额头沁出的一层热汗,笑了笑,说:“司令的好意,我心领了。中午就算了,司令部食堂吃点就好。”说着,朝自己的办公室大步而去。
杨文昌一愣,见他已经往里走了,不像是在玩笑,急忙转头,吩咐边上的人,火速去通知食堂的伙夫,赶紧新做几个好菜出来,冯公子要在食堂吃。
“冯公子!这是今天早上打来这里找您的电话记录。一共七条。”
张秘书远远看见冯恪之走了进来,赶紧迎上去,翻开本子,一边跟在后头,一边念给他听。
“八点零二分,市政府秘书长打来,说全体同僚不舍冯公子的离职,拟为冯公子设一高升筵席,询冯公子何日方便,等回复。”
“八点三十五分,一程姓公子打来电话,说明日乐丽舞厅开业,约冯公子前去游乐。”
“八点五十分,宅电,说冯公子早上出来,忘了携带收拾好的衣箱,司机送来——已经放到您办公室了。”
“九点半,市政府黄市长再次打来电话,请冯公子回电。”
……
冯恪之漫不经心地听着。
“四十分钟前,还有一个您的电话。是个女的,说叫孟兰亭,留了个号码,应当是电话局的号,请冯公子您打回去,说可以等半个小时。没提什么事。时间应当已经过去了,冯公子您不必回了……”
冯恪之进了办公室。大约感到热,解起领口的几只衣扣,突然,那只手一停,猛地转过了脸。
“什么?为什么没立刻通知我?”
他的语气,极是不快。
张秘书吓了一跳,张嘴看着冯恪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哪……哪条?”
他问完,立刻就意识到,冯公子指的,应该就是自己刚才念的最后一条。
不禁费解,又有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