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来一早，原本还要问些日常起居，只是这会子李纨心里别扭的紧，于是便有些坐不住，起身道：“如此，那我就先回了。兰儿近来有些松懈，须得看顾着紧一些。”</p>
李惟俭起身相送，边走边道：“兰哥儿年岁实在小，这般年纪正是顽闹的好时候，大姐姐也莫要催逼得太紧了。”</p>
“嗯，我心里有数。”</p>
李惟俭要准备教具，总要花费一些功夫找寻。两日间先是去了内府造办处，寻到了几样，跟着又在城中各个洋货铺子搜罗一番，倒也凑了几样。</p>
思忖着用来勾起宝玉、贾兰兴趣想来是够用了，李惟俭当天下晌便告知李纨，一切业已准备就绪。</p>
李纨连忙去寻了王夫人，婆媳二人商议一番，便定在转天下晌。也不用旁的地点，便在李惟俭的小院儿中就好。</p>
王夫人心知宝玉不待见李惟俭，因是便不曾告知，免得宝玉转头儿又去老太太跟前儿闹将起来。</p>
转过天来到得下晌，宝玉方才自私学归来，正与秦钟一并在绮霰斋耍顽，便被王夫人叫到了近前。</p>
宝玉与秦钟一道到得王夫人院儿，进门便凑将过去，兴冲冲道：“母亲寻我？”</p>
王夫人笑着将宝玉搂在怀中，又命丫鬟给秦钟看座，稀罕了一会子才道：“一会子俭哥儿要教导兰哥儿实学，说是预备了好些个有趣的玩意儿，你不过去瞧一眼？”</p>
宝玉心下不喜，蹙眉道：“不过是些蝇营狗苟，有什么好瞧的？”</p>
王夫人耐着性子道：“这回可不一样呢，听说俭哥儿单单是搜罗物件儿就用了两日光景。”</p>
宝玉还是不答，那秦钟就道：“前年有个洋和尚弄了两口铁锅扣在一处，四匹马对着拉也不曾拉开，也不知是什么洋戏法儿。那位俭四哥学得不会是洋和尚那一套吧？”</p>
宝玉忽而觉得有趣，说道：“若是这般，倒要去瞧瞧。回头儿再问问，两口铁锅为何偏生拉不开。”说着说着，又合掌道：“府里头好些日子不曾热闹了，五月里本还有个蟠大哥过生儿，奈何他又去了金陵。</p>
俭四哥既然要变戏法，何不叫姐妹们一道儿去瞧瞧？”</p>
“这……”王夫人思忖了一番，好似也行？便道：“我的儿，那你便去张罗吧。可莫要迟了，再有半个时辰俭哥儿便要开课了呢。”</p>
宝玉顿时跳将起来：“我这就去叫人！”</p>
宝玉兴奋之下广而告之，不片刻便叫了三春、宝钗、黛玉，一干人等齐齐朝着东北上小院儿汇聚。</p>
惜春大抵只是凑热闹；探春近日将一整套剑法习练全了，心中亲近李惟俭，想都没想便跟着来了；迎春便是今儿不来，明儿也想着过来瞧瞧李惟俭，这下正合了她的心意。</p>
至于宝钗、黛玉，又是一番别的心思。前者自不必提，只盼着宝玉此番能听了进去，来日也好有所出息；黛玉心中则想着俭四哥心思细腻，又是个懂自己的，偏生又用实学闹出了好大的名堂来。也不知这实学到底是何等模样，此番倒是正好要瞧一瞧。</p>
莺莺燕燕进得东北上小院儿，李惟俭笑着迎了，略略挠头，这般多人正房里怕是挤不下了。因是便与一早儿来了的李纨商议着，搬了桌椅来院儿中，左右这会子天光大亮，还比屋里头凉快一些。</p>
几个丫鬟齐齐动手，须臾便将桌椅挪腾到了院儿中。李惟俭背靠正房，停在桌案前，面前宝玉拉着秦钟当先落座了，一旁则是贾兰。那旁观的三春、宝钗、黛玉乃至于李纨，都坐在了后头。</p>
李惟俭笑着说道：“想来诸位都好奇什么是实学，若空口去说，只怕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若我来展示几个有趣的小实验，过后再来告诉诸位，到底什么才是实学。”</p>
“好！”宝玉合掌叫好，惹得李惟俭心中不快。</p>
心道这位莫非拿自己当打把势卖艺的了不成？</p>
李惟俭偏头冲着晴雯颔首，小姑娘便先将一个玻璃缸子端了上来，内中是用丝线串联好的残次珍珠，盘在内中，也点算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枚。</p>
晴雯却是知晓的，这些珠子总计一百七十三颗，都是她们用针线穿了的，心里头清楚着呢。</p>
李惟俭将玻璃缸子摆放在桌案上，说道：“我先展示一下什么是力学。”</p>
说着，用力一扯一端，那珠串好似长蛇一般腾起了半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朝着下方掉落，偏生中间一端始终高高耸起，瞧着就好似有无形之手提着一般。</p>
惊呼声四起，姑娘、丫鬟们窃窃私语，闹不清楚为何会如此。</p>
宝玉来了兴致，起身上来探手在玻璃缸子上方比划一番，奇道：“怪哉，分明空无一物，为何这珠串会高高腾起啊？”</p>
李惟俭笑吟吟道：“不若宝兄弟自己试试？”</p>
“也好。”</p>
晴雯赶忙将珠串重新收拢好，宝玉学着李惟俭的样子，猛地一扯，那珠串果然如方才一般，中间一段始终高高腾起。</p>
“怪哉怪哉！”宝玉连道古怪，不禁问道：“俭四哥，这是何道理啊？”</p>
李惟俭说道：“这内中的道理牵扯到力学，宝兄弟若感兴趣，须得学了力学方能清楚。”</p>
宝玉无可、无不可得略略颔首，随即又问：“这戏法有趣，俭四哥可还有旁的？”</p>
“有啊，今儿我可是正经准备了好几样呢。宝兄弟且坐好。”</p>
宝玉应声，赶忙回去落座了。</p>
还是方才的玻璃缸子，红玉倒进去半满的清水，琇莹用帕子裹着的玻璃瓶子自正房出来，紧忙递给李惟俭。李惟俭接过瓶子，朝着众人展示一番，便见那瓶口塞了塞子，塞子上塞了一根几寸的芦苇管。</p>
瓶口倒着浸入水中，过得须臾，忽有水流自芦苇中喷涌进瓶内。</p>
“古怪！”宝玉顿时大叫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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