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一件中品符器,那今日的事,就也不算什么大事了。</p>
毕竟容氏族里,中品符器也不是太多。</p>
“鬼叫些什么?你这般心性不定,将来如何能攀求大道!”</p>
容拓没好气道:“三十年,他能不能活上三十年另说,我容氏又莫非没有符器么?!就算真等到三十年后,你怎知他能拿出符器来?傻小子,任你天大的好处,没到手前都是句空话,莫要如此村俗了!”</p>
容锦讪讪然无言以对。</p>
“这后面还附了一句话,言说若是我容氏觉得不甘,他如今就在苑京城外等候,尽可找上门去。”</p>
容拓脸上泛起苦笑,连连叹息:</p>
“这竖……这小子,好大的气魄!好强的杀心!”</p>
“那我们?”容锦小心翼翼道。</p>
“去干嘛?送死?”容拓此时也不充作苦大仇深的模样了,斜了他一眼:</p>
“你巴不得老祖宗死了,自己好把持那张‘辰方太阴箓’罢?我可告诉你,那东西可仅此一张,就算是你死了,也动用不得!”</p>
“孙儿怎敢?”容锦连连摆手。</p>
容拓冷哼一声,走到玉胞母池边,见着陈珩留下的那行字样,越看越是碍眼。</p>
手一挥,池身便隆隆发出震响,一道黄玉似的光华蔓上,耀耀生辉,就要把字样清刷个干净。</p>
只是这举动,又被容玄韬劝止了。</p>
“又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拓印一份,觉得好看,要装裱在书房么?”容拓不耐道。</p>
“我倒是觉得……留着它倒也无妨。”</p>
容玄韬迟疑道:</p>
“大兄,你忘记了我们一起当散修的时候,在外听说过的,玉宸派君尧真人的故事么?”</p>
“玉宸派的君尧真人?”</p>
容拓一愣之后,也是回想起来。</p>
那位在“丹元大会”上一举夺魁,如今已是九州四海都传有声名的金丹真人。</p>
在未成道时,似乎,也曾有过如此遭遇……</p>
他当年帮一小宗派除去了一头阴魔,但事成后,小宗派却舍不得酬劳付出,百般的推诿拖延。</p>
最后,还是君尧偷溜进入了小宗派的库房,将里内符钱全部取尽,分文不留,还在壁画上刻下了什么类似“君尧来此一游”的字迹。</p>
那家小宗派吃了个哑巴亏,有苦难言,更不敢轻提报复了,只当做从未发生过。</p>
可在君尧于“丹元大会”败下无数八派六宗的天骄,摘得魁首后。</p>
这桩先前的羞耻故事就变作了可供夸耀的谈资……</p>
那面留有君尧题字的壁画不仅惹得诸真哄抢竞价,后来,竟是五光宗出了大价,以一条壬阶灵脉购得,藏于山门中。</p>
此事一出,无人不羡小宗派的好运道,恨不能以身代之。</p>
彼此,连已成就一品金丹的君尧,闻言也是失笑,还特意下赐了一幅“赤映云景图”,给那小宗派作为护山底蕴。</p>
这桩事在散修里都是被谈烂的了,容拓和容玄韬自然是耳熟能详。</p>
“你觉得他还能有君尧真人的成就?丹元大会?”</p>
容拓乐了:“别说笑了!他连能否拜入五光宗都是难事,须知五光宗可是不收散修的。”</p>
“反正此地只有自家人能进,看见也不丢脸,留着罢,万一真有用处?”</p>
容玄韬还是执意。</p>
他虽外貌粗狂,心思却缜密不过。</p>
往年在外当散修时,人人都因他语言蛮放,而要轻视,却不知这正是容玄韬故意表露在外的,要瞒人耳目。</p>
而容拓才来回踱步了几遭,仍旧难以决断,反而双手一挥,将众人都轰出了地宫。</p>
待得此间只剩他一人时,犹豫几番,还是悄悄将这行字迹存了下来。</p>
“壬阶灵脉便算了……”</p>
容拓嘟囔一声:“能换三百符钱,我就心满意足了。”</p>
——</p>
此时另一处,苑京城外,摩云飞舟如一片红云悬在半空,直从日出到了日落,还是未见有人追赶过来。</p>
“看来容氏是无胆前来了。”</p>
船舱中,涂山葛打了个哈欠,看向对案正在盘坐练炁中的陈珩:“老爷为何不把容氏杀绝,顺道取了那方‘玉胞母池’在手呢?”</p>
“道友倒是杀心果决。”</p>
陈珩不急不慢地收功,看了眼昏昏天光,道:“小惩大诫便罢了,他家享国三百余载,未必就没有别的手段。至于你说的,等容氏追上来时,我再做也不迟。”</p>
“不过,三十年后,老爷真要给容氏一件符器?”</p>
这时候,一旁叼着根鸡腿的涂山壮忍不住插话道:“我听说,那东西似乎颇值钱。”</p>
“三十年后,我若还未死,区区一件符器而已,于我而言当是太仓稊米,以此来暂稳他心,令容氏不至狗急跳墙,并不算吃亏。”</p>
陈珩一笑:“若那时我还要为此计较难堪,倒不如索性撞剑自裁了痛快。”</p>
“至于你们,若是勤加修持,将来也未必不能有一分成道之机。”</p>
涂山葛等闻言都是欣喜,连连拱手称谢。</p>
“好了,我有些杂事需应付一趟,稍待我些功夫。”</p>
见得等了许久,容氏的确不会前来了,陈珩也不欲多言,飞身便跃下舟船,找了片高耸的野林,落下地面。</p>
四处的灌木杂草茂盛非常,毫无人息,他将乾坤袋放出,便当空抖落了一具残尸,</p>
那残尸身形矫健高大,定睛一瞧,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的玉光在流淌。</p>
这正是童高路的遗体。</p>
那日斩杀他后,陈珩便将童高路尸身暗暗收入了乾坤袋中,这几日间,又是杀周楚钰,又是修炼太素玉身,借用玉胞母池种种。</p>
反而是童高路的事,一时便被落下了。</p>
“来,让我看看,我的练炁术,真能够摄他人的胎息吗……”</p>
陈珩面无表情伸出手指,点在童高路眉心。</p>
随着这动作,几息后,便有丝丝缕缕的胎息从残尸度入他的体内。</p>
直到过了一刻钟,他才收回手指,而此时,陈珩体内的胎息又茁壮了几分,在胸腹间滚滚而走,经脉都是一片舒爽暖意。</p>
而童高路的尸骸因那仅剩的胎息都被抽干,肌体虽还存有玉光,却变得凋敝萎靡了许多。</p>
“人死之后,多数胎息失了念头的固缚,都要瞬间化于天地的么,连放入乾坤袋内都无法止住?”</p>
陈珩目光幽暗,心想道:“只有少许,才能存于肉身窍穴之中,倒也不多。”</p>
不过。</p>
这终究也是一条壮大胎息的路径,现在的他也还未有资格去挑肥拣瘦。</p>
“只是这行径,在外人看来,倒是十足的魔道做法了,辱人尸身,可谓罪大恶极。”</p>
陈珩将流霄尺祭起,三两下便在地面砸出深坑,将童高路推进其中,掩土埋上。</p>
此法虽好,但不可轻易视于人前。</p>
若是用了,要么便在僻静之所,要么,就只能连一众观者都尽数斩了,一个都不能留!</p>
若是走漏消息,倒是无穷麻烦。</p>
直到尸身被掩埋后,他才环视一周,又复催动遁光,回到了摩云飞舟中。</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