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后,鬼鬼祟祟地钻进了车厢。</p>
宰相的轿厢类似现在的高级房车,十分宽敞。</p>
两张卧榻面对面,并备有茶具。</p>
李明还没在卧榻上坐稳,马车缓缓开动。</p>
“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李明宝宝惊慌地遮住胸口。</p>
房玄龄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p>
“车动起来有噪音,防止车夫偷听!”</p>
老狐狸还挺谨慎……李明这才坐直身体,眼睛巴巴地望着大智囊。</p>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确定这老银币是否值得信任。</p>
但作为自己命运的第一决策者,集思广益总不是坏事。</p>
房玄龄一只胳膊搭着车窗,随性地望向窗外。</p>
“韦待价那里怎么交代?”李明随口一问。</p>
“老臣说送您回宫,让他不必担心。”房玄龄随口一答。</p>
两人沉默片刻。</p>
李明坐不住了,开门见山地说:</p>
“我觉得我惹祸了。”</p>
“您惹的祸多了。”房玄龄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p>
“你是辅佐我的,你要帮我!”</p>
“老臣只是曹王府长史,不是立德殿长史。谁是曹王老臣辅佐谁。”</p>
“那你骗我上车干什么?停车,快停车!”</p>
熊孩子在狭小的车厢里闹腾起来。</p>
房玄龄年纪大了,被声波攻击吵得头皮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拍窗子:</p>
“老臣知道了,别吵了!”</p>
李明这才安静下来,贱兮兮地抱着胳膊,摆起了架子:</p>
“你又不是我的长史,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我要下车!”</p>
老房觉得自己的低血压被治好了。</p>
他艰难忍住了向皇子重拳出击的冲动,无奈地摊手:</p>
“然而老臣是殿下的老师,您如果有什么学问上的问题,老臣知无不言。”</p>
这都没把我轰下马车,房玄龄是诚心找我谈……李明暗忖,松弛地靠着椅背,随手拈起一粒果脯放在嘴里,完全是人主的作派。</p>
房玄龄正襟危坐,有了人臣的样子。</p>
老少一番暗斗,少主成功夺得了谈话的主动权。</p>
“学生我确实有个学术问题。”李明正色道:</p>
“假设,某甲是家中幼子,哥哥们为了争夺家产打得很凶,家里的小妈们和帮工们也不安分。</p>
“请问老师,某甲该如何活下来?”</p>
房玄龄不假思索:“孝顺父母、尊敬兄长,没有理由无法立足。”</p>
李明摇头:</p>
“一位被动卷入家产争端的远房亲戚死得不明不白。某甲担心自己也难逃此劫。”</p>
“不明不白……么?”房玄龄瞳孔微缩,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p>
他很快调整自己,反问:</p>
“那么某甲自己有什么想法?”</p>
李明坦白道:</p>
“自污,被父亲赶出家门,远离大家的视线。”</p>
房玄龄轻轻击节:</p>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记得你母亲的原配、齐王李元吉手下有位副护军,名薛万彻。</p>
“玄武门之变后,薛怕被清算,便逃进了终南山。你父皇多次搜山无果,诚心招抚,才把薛劝了出来。”</p>
李明:“啊?上山当野人?我才……”</p>
房玄龄:“某甲。”</p>
李明:“对对,某甲才不要咧。有什么既能留在文明社会,又能留在人世间的办法吗?”</p>
房玄龄缓缓抬起头,半闭双眼,沉浸在思索中。</p>
李明安静地等待着,连呼吸有极为小心。</p>
自己的对答……应该没有大问题。</p>
如果房玄龄背后另有其人,那自己就是在向幕后黑手表达:他李明只想活命,别无他图。</p>
而如果房玄龄背后没有人……</p>
过了半晌,房玄龄沉吟道:</p>
“藏拙,不能说应对错误。但连远房亲戚都难逃一劫,某甲再怎么隐藏自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p>
“既然躲不过,何不调转思路,让自己成长为各方都无法摒除的势力呢?”</p>
李明一怔。</p>
房玄龄缓缓露出笑脸,浑黄的眼睛泛着闪亮的光芒。</p>
“既然当不成人人忽视的蝼蚁,何不变成人人都无法杀死的巨兽呢?”</p>
“你是说……”李明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p>
“你要传我绝世武功?”</p>
这没有金手指的穿越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终于要一转玄幻了?</p>
“不是!”房玄龄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语气都凌乱了。</p>
“你要……不对,某甲要广收人心。</p>
“在帮工之中、在家族旁支之中、在其他兄弟姐妹之中,寻找自己的帮手,发展自己的势力。</p>
“一直发展一直发展,直到没人敢动他,人人又都离不开他……”</p>try{ggauto();} catch(ex){}
李明把每个字都听得认认真真,小眼睛闪闪发亮。</p>
…………</p>
六月骄阳消失在地平线上,马车缓缓停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