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没娶亲啊，不能慢，长刀挥起来，老子受了这么多年苦，现在轮到你们了，哈哈哈哈！”</p>
马大可觉得眼前有些朦胧，连忙抬起手擦了擦进入眼睛的汗水：</p>
“我...我现在知道了，为何大人要给我们吃肉吃虫草了，</p>
这个练法，牛也得累死，</p>
早就听说虫草大补壮阳，可我先觉得有些亏空...越补越空。”</p>
“人可比牛厉害多了，耕牛一年不歇息就要累死，人可不会。”</p>
刘黑鹰大骂一声，眼神变得锐利，朝着前方狠狠地砍了一刀，势大力沉。</p>
“说得对...我现在觉得，大哥你真厉害，我服了，能坚持这么多年。”</p>
马大可喘着粗气，此刻他觉得手臂已经麻木，像是不存在一般。</p>
“废什么话，比得过大人，就能不练。”</p>
“这才是废话，怎么比啊。”</p>
马大可大骂一声，擦了擦汗，让眼睛变得清澈一些，而后将视线投向上方，</p>
只见千户大人一身甲胄，挥刀咧咧作响，即便手中拿着重物也丝毫不影响。</p>
马大可只觉得眼前一黑，日子有些暗无天日。</p>
过了一刻钟，陆云逸将长刀收起，再次发出一声大喊：</p>
“来，诸位弟兄，长刀收起，蹲起准备！”</p>
千余人的校场像是刹那间陷入了停滞，取而代之的是密集到极点的唉声叹气。</p>
但见上首的上官已经活蹦乱跳地蹲了起来，</p>
军卒们甩着胳膊，不情不愿做了起来。</p>
紧接着他们便又听到了上官的喊话：</p>
“斥候厮杀中，挥刀要灌注全身力气，若是下肢无力，轻则失去平衡，重则坠马！</p>
只有强健有力的双腿能让你们夹紧马腹，让你们在马背上稳如泰山！</p>
今日操练之辛苦，换的是明日活命之机会！”</p>
站在高台上的陆云逸扫视四周，微微喘着粗气，顿时眼神一凝：</p>
“告诉你们多少遍了，眼神要厉，行事要狠，挥刀要快，蹲起要慢，俯卧要准，</p>
那边的军卒慢下来，若是伤了大腿，本官可不会给你歇息时间，对！慢下来！”</p>
陆云逸的声音在校场上不停回荡，还掺杂着一些对付元人的方法。</p>
“元人斥候擅隐蔽突袭，他们的战马吃得没我们的战马好，</p>
往往冲击速度极快，但不可持续，耐力不行，</p>
所以我等要时时关注可以藏匿元人的地方，做假想敌预设，</p>
山林、巨石、拗口、峡谷，甚至是一个土坡后，</p>
行进到何处，都要预想敌人从各处冲出！</p>
而若真有埋伏，应对方法也极为简单。”</p>
军卒们顿时竖起耳朵，尽管额头汗水直流，但他们也强行使自己注意力集中，</p>
经过这几日的操练，他也知道学的是何等精锐之法，不夸张地说</p>
若是现在返回原有军伍，他们相信自己足以担当起先头斥候的责任。</p>
“见到敌军突袭，不要意气用事，傻乎乎地冲上去砍杀一番。</p>
记住你是斥候，记住斥候的职责，</p>
为大军提供讯息支撑，收集尽可多的情报，</p>
所以，若有同等数量的敌人埋伏，那便先行后撤，保持距离，</p>
待到北元战马疲敝之时，我等再行发起冲锋，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p>
我们的甲与刀比他们硬，比他们轻，战马比他们跑得远，箭射得更远，</p>
现在，身体又比他们强壮，若是不赢，天理难容！</p>
记住，这不是怂，这是骑兵战法，</p>
拳头收回来，才有更大的力气打出去！</p>
这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记住了没有！”</p>
“记住了！！”震天响声在校场上空盘旋。</p>
远处，相邻几个营寨外的高台上，</p>
耿炳文手拿大喇叭，正指挥着军卒搬运战甲，调整军寨布置，</p>
听到这喊声，眉头紧皱，一脸厌烦地看向那边，破口大骂：</p>
“个老子的，这些蔫货以前也没这么能嚷嚷。”</p>
校场上，陆云逸坐完蹲起，开始做俯卧撑，但他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拿着喇叭喊：</p>
“你们记住，骑兵战阵之法只有十六个字，</p>
此乃我陆家不传家学，今日传授给你们，莫要辜负！”</p>
一时间，还在努力做蹲起计数的军卒再次抬起脑袋，</p>
不顾视线模糊，看向高台上那身影。</p>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p>
陆云逸独木难支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可下一刻，震天响的军卒声音在整个营寨回荡。</p>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p>
“好，很好！敌疲我打，敌退我追！”</p>
军卒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此话言简意赅，他们听得懂其中玄奥，便继续嘶声大喊：</p>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p>
远处正骂骂咧咧走下高台的耿炳文站在当场，眉头紧皱细细听着，</p>
仔细思虑着其中玄奥，最后还是发出一声大骂：</p>
“娘的，这小子还真是斥候。”</p>
校场之上，大多数军卒都已经趴了下来，</p>
双手双脚放在冰凉的土地上，来回起伏，面露痛苦。</p>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上官从哪弄来这折磨人的法子。</p>
但刘黑鹰与他们说了，他能有如此恐怖巨力，</p>
靠的就是打小跟上官厮混在一起练！</p>
就凭那巨力，军卒们累死也要坚持。</p>
而且上官自打开始操练就喋喋不休，从不停歇，让他们心里又烦，又充满干劲。</p>
“书生科举，日复一日研读四书五经方有机会出头，</p>
我等军伍亦是如此，唯有日复一日地操练，才可在战场上获得军功，</p>
不想被骂丘八就好好操练，</p>
挥刀让你上身更重刀势更快，蹲起让你们的下盘更稳，以防坠马，</p>
而如今此举，则是让你的上身与下身融为一体，不互相掣肘，</p>
如此厮杀之时才能用出全力，此乃上下平衡之道！</p>
就如一些军卒脑袋中灌满了水，一到操练厮杀便要紧张小解一个道理，亦是上下平衡。”</p>
有一些军卒发出大笑，手臂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五体投地。</p>
陆云逸喊完觉得右手有些酸痛，便换左右支撑，右手拿喇叭，继续喊：</p>
“过几日，待到本官将马镫改好，我等便杀入草原，争取在过年前赶回来，</p>
有人要问，为何不在过年后再去草原，</p>
本官告诉你，本官故意的，</p>
心里有念想，才有杀敌之动力，</p>
家人婆娘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如此你们才能万分小心，在行进中四处观察，不舍得死！</p>
你们要牢记这个感觉，</p>
斥候与寻常军卒不同，要时时刻刻保持这种谨慎，才能活过一日又一日。”</p>
话音落下，陆云逸低声喊了声“五十”便跳了起来，</p>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趴了一地的军卒，他眼神顿时凌厉起来：</p>
“此动作速度不用快，甚至可以慢，但不能停，</p>
就如我等军伍之人，如逆水行舟，站着不动便是后退，</p>
看着以往打闹谩骂的同僚一个个升官发财，你们甘心吗？</p>
既然不甘心，那就动起来，</p>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p>
旁人停下驻足，你不能停，你要一直向前走！</p>
总有一日，你会追上他们，超过他们，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让他们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p>
让以往厌恶之人跪地叫你大人，心里爽不爽！！</p>
觉得爽就动起来！动起来！！！”</p>
此时，藏在一处军帐后偷看的耿炳文听到此言眉头愈发紧皱，</p>
他悄然侧头瞥了眼握紧拳头，嘴唇紧抿，眼神中迸发出坚毅的亲兵，心中愈发古怪。</p>
抬脚踢了踢他：“你作甚？”</p>
那亲兵一个激灵，迎上了耿炳文略带审视的目光，顿觉一阵尴尬，连忙骂道：</p>
“此子蛊惑人心，妖言惑众，侯爷当谨慎啊！”</p>
耿炳文直起腰，双手抱在身前，打量着他：</p>
“你爹送你来我这，为的便是让你丢了这疲敝性子，</p>
我看你改不了，不如去前军，让那小子给你说道说道，我看你听得起劲啊。”</p>
可谁知那亲卫摇头如同拨浪鼓：</p>
“这每日操练，还不要了我的命。”</p>
耿炳文瞥了他一眼，又扒住帐篷侧头偷看：</p>
“你懂什么啊，平日里练得狠，战场上才能活，</p>
当年大帅带着我们操练，比这狠，你爹都吐得稀里哗啦。”</p>
“那陛下呢？也如这陆云逸一般轻松？”那亲兵有些好奇，眼睛瞪的大大的，熊熊的八卦之火开始燃烧。</p>
耿炳文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那隆起结实的胳膊：</p>
“自然也吐得稀里哗啦，都是肉体凡胎，谁都不差。”</p>
“那这陆云逸？”亲兵噗嗤一笑，连忙问道。</p>
“你练十年也这样，天下难事就怕坚持，</p>
大帅坚持造反得了天下，这人坚持锤炼才有今日之骇人听闻，</p>
你也一样，疲敝十年，终于成了如今这一摊烂泥。”耿炳文无所顾忌地说着。</p>
那亲兵原本乐呵呵的，听到对自己的评价后，咧开的嘴立马合拢，一副死人相。</p>
“侯爷，我等还是去大帐吧，莫要让大将军等急了，</p>
前些日子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带回了一些情报。”</p>
耿炳文将脑袋收了回来，眼睛眯起，一脸诧异：</p>
“庆州卫散出去的那些人？他们还活着？”</p>
“不止，还有北平大同一线收集来的讯息也一并送来了，</p>
大将军叫您议事，可能是有新发现，</p>
说不得与那陆云逸的讯息有出入，您还是早点去吧。”</p>
耿炳文脸色微变，揪了揪花白的胡子，一甩手：</p>
“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