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有些意外：“你虽然比老道差了点，却也算得上一代高手了。平素也是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p>
百损道人叹道：“你懂的，这娃娃是个真正的天才，我是怕耽误了他啊！”</p>
张三丰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百损道人，一副你继续编，我听着的表情。</p>
百损道人就不乐意了：“喂，张老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邪派高手怎么啦，吃你家大米了么，邪派高手就不能起爱才之心了？”</p>
张三丰还是不答话，只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继续，我就静静的看着。</p>
百损道人无奈一叹：“唉，若不是打不过你，真想照你鼻子来上几拳。”</p>
“算了，我直说吧，我呢，也一大把年纪了，又没有你这老牛鼻子会养生。自我感觉，再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大限来临了。”</p>
“我仗着一身武功，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没受过啥委屈，快意了一辈子。本来死了也没啥遗憾，反正人终归是要死的。”</p>
“唯一的执念呢，就是想把这一身玄冥神掌的绝学传承下去，也好让后世小辈们知道，以前有个叫百损道人的大高手。”</p>
“你能理解这种心情么？”</p>
张三丰点点头，“理解，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嘛！”</p>
百损道人捋着长须，颇为欣慰的看了边上物我两忘，陷入定境的李道成一眼后，说道。</p>
“之前呢，我也收过两个劣徒，资质也还算凑合，将我一身绝学发扬光大是别想了，但传承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只是，谁会想到此行来找你切磋不遇，反而遇上了这小子呢，让我又看到了称宗做祖的希望。”</p>
“那两个劣徒呢，也不是啥宽厚豁达之人，如果我把这小子带在身边，悉心培养，赋予衣钵。那俩劣徒定然会心生嫉恨，暗中加害于他。”</p>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老虎都有个打盹的时候，万一我一个疏忽，照看不到，被那俩劣徒把他害了去，我这番名留后世的希望，可就落空了啊。”</p>
说完，自嘲的一叹：“现在我还能靠往日余威，勉强压住那俩劣徒。但是再过几年呢？我也不敢打包票一定就能护住这小子，所以，就更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了。”</p>
“了解！”，张三丰点点头：“有时候，完全看不到希望，反倒不是最残忍的，因为你已经习惯了。但是，看到一个希望之后，却又突然意外破灭。那反而比从没看到过希望更残忍。”</p>
这话无疑说到百损道人心坎里去了，猛的一拍大腿，再伸出大拇指一比：“张老道，往常我即便打不过你，也仍然不佩服你。但现在我有些佩服你了，换了是我，就总结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p>
张三丰哈哈一笑：“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所以，你的意思是？”</p>
“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把毕生所学一股脑的全教给他记住之后，我就把他送到武当山来，交给你。”</p>
“允了！”，张三丰大手一挥，随即腾空而起，几个纵越，胖大的身影，就消失在远处的山阴树影之中。</p>
百损道人目送张三丰远去，喃喃自语道：“张三丰啊，张三丰，这下，我是真有点佩服你了。”</p>
此时若是有江湖中人在此，见这正邪两大绝顶高手，非但没有拔刀相向，大打出手，反而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怕是要跌破眼镜。</p>
而身在其中的李道成呢，又入定了，没有看到这一幕。</p>
实际上呢，百损道人只是好恶由心，喜怒无常，性格怪异，不融入江湖主流罢了，所以才被武林中人称一声邪派高手。</p>
他一脉的名声彻底臭大街，主要是因为他两个徒弟，鹤笔翁和鹿仗客。一个贪财一个好色，投靠蒙古人，做了汉奸。为虎作伥，帮着朝廷对付哪些反元的正义之士。</p>
而这已经是他死后多年的事情了。仅百损道人本身来说，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十恶不赦的事。</p>
不然，“扫荡邪魔，威震江湖一甲子”的张三丰，对他也不会是这么一个态度了。</p>
至于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之类，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手里有几条人命啥的，这叫事么？</p>
没见当年那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郭大侠，面对害死他几位师父的欧阳锋，也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欧阳先生么？</p>
说到底，武林中人的道德观，他和小老百姓不是一个标准。</p>
再说李道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默照着丹田中的气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壮大。他乐此不疲，心神沉其中，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武林中人万金难求的深层定境。</p>
百损道人收回眼光，默默守护在李道成旁边。那满脸的欣慰和期许，像极了一个守护丰收的老农。</p>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之后，李道成丹田中的气旋方才停止了转动，百损道人先前输入的启动资金，那一丝鱼线般粗细的阴寒真气，也涨到了毛线大小，踞在气海深处，潜伏起来。</p>
李道成睁开眼睛，只觉焕然一新。看那山色树影，蓝天白云，景色还是以前那个景色，却有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p>
色彩是如此鲜明，线条是如此的生动，空气是如此的……多种多样，有花香、有泥土的气息，还有草木的清新之气，繁杂却有序的交织在一起。</p>
此时，给李道成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世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那啥，480p标清画质，一下子就提升到720p高清画质一般。</p>
李道成心中有感，莫名想起某位禅师的悟道诗，甚是契合此时的所见所感，不由念了出来。</p>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p>
百损道人也是读过几本丹书禅经的，知道此诗来路，笑道：“你醒了，此是前宋柴陵郁禅师之作，不过，与你此时所见，倒也颇有几分应景。”</p>
“练武之人，凡是修持内功有成，生出真气，再看天地自然，就会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实际上不是天地变了，而是五感受真气加持，更加敏锐，察觉到了往常所不能察觉的细节。”</p>
“是，多谢师尊解惑，谢师尊护法。”，李道成回过神来，四下一看。</p>
“咦，张真人呢，怎么不见了？”</p>
“张老道回去了，他和为师说好了，让为师先教导你一段时间，待你掌握玄冥神掌全套功法后，再送你上武当，交给他教导。”</p>
“哦，这样啊。”，李道成嘀咕一句后，问道：“要不，师尊就先到弟子家去住上一段时间，弟子也好侍奉师尊。”</p>
百损道人眼一瞪，“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蹦的，身体比大小伙子还好，要你侍奉个啥？”</p>
李道成小声嘀咕道，“嗯，您老人家身体是好，先前跑得比陈财主家的骏马还快。”</p>try{ggauto();} catch(ex){}
“嗯？你小子，说什么呢？”</p>
卧槽，果然不愧是邪派高手，性格真是喜怒无常，说侍奉你你不乐意，夸你跑得快你也不乐意。</p>
李道成暗自吐槽不已，连忙找补：“没什么，我是说，以您老人家这个身体状态，最次也得活他个七八十年，到时候，咱师徒俩指不定谁侍奉谁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