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论权力,却比长安县大。</p>
毕竟,左冯翊下辖十余县,而长安县,不过是长安一地。</p>
长安城中还有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府。</p>
哪怕长安县属于赤县,上面也压着一堆公婆。</p>
说是维持治安,但权利又比不得执金吾。</p>
说是缉拿盗匪,还有个廷尉和绣衣使者和他们争抢权利。</p>
刘进有点想不明白,汉帝为何要任命史全。</p>
这,可是一个公公不疼,婆婆不爱的职务。</p>
说出去似乎很风光,实际上束手束脚……</p>try{ggauto();} catch(ex){}
史全,也正在县衙。</p>
得知刘进来访,他也是一愣。</p>
史全是史良娣的二哥,但说起来,和史良娣的关系,远远比不得史恭。</p>
之前,史高曾找他,让他安排了一个西市狱狱丞的职务。</p>
史全倒也没拒绝。</p>
可刘进突然造访,确着实让史全有点惊讶。</p>
要知道,如今的刘进,可不是几个月前的刘进。</p>
汉帝亲口承认的皇长孙,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太孙。</p>
平舆候,八百户食邑,执掌虎豹营骑……</p>
好吧,虎豹营骑可以不管。</p>
但也足以表明,刘进已经入了汉帝的视线。</p>
“臣史全,拜见平舆候。”</p>
见到刘进之后,史全忙不迭上前拱手一揖。</p>
刘进忙走了几步,一把搀扶住了史全,笑道:“二舅何必如此,真要见礼,也是甥儿给二舅见礼才是。”</p>
史全道:“君侯非比往日,总要有些礼数才是。”</p>
他松了口气,知道刘进并非找事,于是便把刘进领到了后宅。</p>
史全家中有一妻三妾,两个儿子四个女儿。</p>
这人丁,要比史恭一家兴旺不少。</p>
他先让家人过来拜见了刘进,然后带着刘进来到书房。</p>
“君侯今日来,有何见教?”</p>
“非是见教,而是有些疑惑请二舅指点。”</p>
“哦?”</p>
史全闻听,顿时来了兴致。</p>
“不知是何疑惑?”</p>
“甥儿今日在街头行走,见许多胡巫,光明正大行走于街头,传授人巫蛊之法。”</p>
“甥儿想知道,那些胡巫从何而来,为何官府不曾阻止?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在街上授巫蛊之术,有何底气?二舅应该知道,这长安乃天下首善之地,若巫蛊之法普及,会造成多大的风险?最重要的是,万一那巫蛊之法传入宫中的话……”</p>
史全闻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p>
他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君侯所言,我也有耳闻。只是我方上任,县衙里的事情尚未梳理清楚。那些胡巫,有来自西域,也有来自漠北,难以寻找源头。我曾将此事上报京兆尹,可京兆府那边的情况与长安县一样,按道侯甚至来的比我还晚。到目前为止,京兆府还没有给出指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p>
“长安县不可抓捕吗?”</p>
“我听说,之前曾抓捕过一些,但不久之后,便被绣衣拿去了诏狱,之后就没了音讯。”</p>
“绣衣?”</p>
刘进闻听,眸光闪烁。</p>
“绣衣可有行动?”</p>
“据我所知,没什么动作。”</p>
史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p>
“原本以为来长安县,能执政一方。哪知道,这长安县还不如左冯翊司马自在……我听说,胡巫出入巨富公卿之家,如入无人之境。君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p>
那些胡巫,都有来历!</p>
刘进想了想,沉声道:“二舅,放任不管,必生大祸。陛下如今不知这宫外的情况,但若是知晓,必有雷霆之怒。按道侯那边,非二舅你可以相提并论。说句不好听的话,真要是出事了,陛下未必会怪罪按道侯,但一定会问你的过错。”</p>
“我也知道,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p>
“可与母亲知晓?”</p>
“尚未。”</p>
“二舅,你糊涂啊!”</p>
刘进不禁顿足捶胸。</p>
有些事,你可能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不代表你可以没有行动。</p>
你上报了京兆府,听上去好像是尽了职责,可追究起来,还是你去承担责任。</p>
“宫中,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你应该与母亲知晓,而后请母亲转告皇后。”</p>
“啊?”</p>
“如此一来,你便能入了陛下的眼。”</p>
“我……”</p>
“二舅,这种情况如此蔓延,早晚会被陛下知晓。你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p>
“还请君侯指教。”</p>
“你立刻写两封信,从你上任之后,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一封与我,一封与母亲。与母亲的信里,尽量用聊家常的口吻书写,就好像是,诉苦!”</p>
史全立刻露出恍然表情。</p>
他不是官场生瓜蛋,如何能不明白刘进的意思?</p>
他只是长安县令,距离直达圣听的程度还插着十万八千里。</p>
哪怕西汉时期,官场的规矩没有后世那么繁琐,可一些基础的规则还是存在的。</p>
他如果用公文似地口吻和史良娣言语,那边是越级报告。</p>
但是以家常口吻书写,最多就是个抱怨。</p>
谁让他妹妹是太子良娣,谁让他外甥,是皇长孙呢?</p>
“君侯之意,我已经明白。我这就书写,最迟明日,送去平舆候府。”</p>
“与外人说及此事的时候,我就会说太复杂了,心烦,所以找你和良娣抱怨一下。”</p>
刘进闻听,露出了笑容。</p>
自家这个二舅,还算是聪明。</p>
他和史全聊了几句,便准备告辞了。</p>
反正,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p>
“君侯!”</p>
在史全送刘进出县衙的时候,史全突然间,唤住了刘进。</p>
“二舅,还有事吗?”</p>
史全拉着刘进,来到一偏僻之处。</p>
他朝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君侯那虎豹营骑之中,可还缺人?”</p>
“啊?”</p>
刘进愣了一下,旋即道:“缺,怎地不缺。”</p>
“我有一个老朋友,膝下有二子。长子少时生病,坏了脑子。次子倒是聪慧……君侯,这么说吧,我那老友因为出怒过陛下,所以陛下曾言:不用他的子孙。我那老友已经年迈,贫困交迫。所以我想请君侯帮忙,为其子求一个门路。”</p>
刘进的脸色,阴沉下来。</p>
“二舅,你这是想要害我?”</p>
“不是……”</p>
“祖父说过不能用他的子孙,你却推荐给我?”</p>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他次子换个名字,然后在君侯帐下效力?君侯,我不骗你,他确实很聪慧,熟读佰家文,精通春秋左传尚书,且颇有勇力,能文能武。”</p>
刘进顿时来了兴趣。</p>
他是真需要人才啊!</p>
想当初刘皇叔起家时,手底下还能有个孙乾简雍呢。</p>
他堂堂皇长孙,手底下只有一个后仓和史玄。</p>
“二舅,你那朋友,究竟何人?”</p>
史全面露犹豫之色。</p>
他踌躇许久,才轻声道:“司马子长。”</p>
“谁?”</p>
“太史迁,司马迁了!”</p>
史全算是豁出去了。</p>
刘进愣住了。</p>
“太史迁还活着?”</p>
“当然活着,不过身体很差,估计已撑不得太久。他现在一腔愿望,就是写完他那本史书……虽说他还有个女婿,但……情况也不是很好。他父子三人,如今全靠一些老朋友撑着。子长说他只要完成了那本史记便再无遗憾,只是膝下二子,受他牵累太多。我们这边的老朋友,也找过不少门路,但却都不敢接收。”</p>
“他次子叫什么?”</p>
“同观。”</p>
“司马同观?”</p>
“不,不,不!”史全叹了口气,轻声道:“姓同,名观。”</p>
“什么意思?”</p>
“毕竟陛下有旨意在,子长也预感到了临与观的命运,所以早早就给他们改了姓。他长子本名司马临,后改姓了冯,名叫冯临。次子名叫司马观,改姓了同,叫做同观。”</p>
“此事,知道的人多不多?”</p>
“这个……”</p>
“好了,不用说了。”</p>
想必司马迁找了很多人。</p>
那么冯临和同观的身份,估计很多人知道,甚至连汉帝那边也清楚。</p>
“他女婿何人?”</p>
“杨敞,弘农人氏。”</p>
“才学如何?”</p>
史全顿时笑了。</p>
“杨敞的才华,远胜同观。”</p>
“让他二人去奉明,找赵侯报道,等我回去之后再予以委任。”</p>
“君侯的意思是……”</p>
刘进却朝左右看了两眼,从怀里取出两镒黄金。</p>
“给司马公吧,让他养好身体。他那本史书,我只看过识货殖列传,更想要看个完全。如果有困难,可以去侯府,让李姝转达。能帮忙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p>
“对了,这是我的腰牌,去找义姁为他诊治一下吧。”</p>
史全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了腰牌和黄金。</p>
他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一揖到地。</p>
“君侯,我代子长,感激万分!”</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