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照射，红石沟里流出来的溪子仿佛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白的带子。</p>

红石沟两侧的山林有老鸹鬼叫，凄厉苍茫。</p>

杨信抱着裹了母亲尸体的破草席，一路溯溪流而上；抵近黑龙潭的时候，远远便看到邓铜那熟悉的魁梧身影，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潭边儿来来回回的踱。</p>

“老邓。”</p>

杨信发声。</p>

邓铜一听，一看，忙奔过来：“杨兄弟！”</p>

说：“我可算是等着你了！”</p>

他说：“二爷和丁立他们已经过去了，留我这儿等你；对了，那些船夫，也拖家带口都过去了。”</p>

道：“他们还算机灵，渡口大营一起火，他们就溜进了红石沟。”</p>

杨信了然，微微点了点头，还好。</p>

邓铜看了眼杨信抱着的草席卷，闻道一股尸臭，不禁迟疑了一下，说：“这是...”</p>

杨信淡淡道：“我娘。”</p>

邓铜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龇了龇牙：“曹贼可恨！”</p>

杨信道：“我怕曹贼回头掘墓泄愤。我要把她葬在蛇盘崖后面的谷地之中。”</p>

邓铜一听，点头道：“曹贼最无人性，这样的事还真可能发生。”</p>

便道：“那...咱们这就过去？”</p>

杨信点了点头。</p>

护着母亲的尸身，杨信继邓铜之后，一跃攀上瀑布遮蔽着的山洞钻了进去，一路少言寡语，不多时，便穿过山洞，来到了蛇盘崖后的谷地。</p>

这片谷地属实是个世外桃源。</p>

这边是高耸的蛇盘崖，两侧亦是险要绝壁，只有朝南阳方向那头，是个陡坡——较之其他三面，这陡坡勉强能凭人上下。</p>

整个谷地，大约有四五百亩，有一条活水从蛇盘崖这边垂下来，应是蛇盘崖那边垂入红石沟的瀑布的分支。</p>

因此在谷中左侧低洼地带，形成了一片小水泊；小水泊一角有一条小溪引出，至那头陡坡，没入一道狭长的岩缝里，往地下暗河去了。</p>

这谷地若开垦出来，仔细作弄，养活一二十家不在话下。</p>

若还能在附近找到攫取食盐的地方，这儿甚至可以自给自足。</p>

谷中此时，几堆火焰，雷远等人及船夫和其家眷围坐着火堆，雷远和丁立在低声说着什么，其他一些甲士横七竖八躺着，有人都已经在打鼾了。</p>

隐约听到小孩的抽泣声，还有一些妇女、老人的叹息。</p>

船夫和他们的家眷，此时都很惶恐，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怎样，是否能安全抵达荆州，刘皇叔又是否真的如传言那样仁慈。</p>

杨信的到来，引发了一点骚动。船夫们认出了是杨信，连忙安抚家眷；雷远则和丁立起身迎了上来。</p>

杨信道：“我先葬了我娘，我们再说话。”</p>

雷远看了眼杨信抱着的草席卷，又瞥了下邓铜，然后道：“需要帮忙吗？”</p>

杨信摇了摇头：“不必。”</p>

他径自走到谷中右边靠山一侧地势稍高的位置，用一双手，掘了墓坑，把母亲放下去，然后默默的填上土。</p>

一个小小的新的土堆。</p>

良久，杨信一声哀叹。</p>

也不起碑，也不书文，就这样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