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功法被阁老们带走，李天罡将众人也都送出庭院，随后他再次回到书房里，拿起先前看到一半的审讯报告。</p>
这是他第二次看了，只是想检查下有没有疏漏。</p>
没多久，第二遍看完。</p>
李天罡陷入沉默中，立在原地，他凝望着庭院里一处练武地。</p>
那里一个龙筋草靶立着，但草靶上已经破破烂烂，上面积雪。</p>
咄！</p>
一道箭矢猛地射在龙筋草靶中心，箭尾轻轻震颤摇晃。</p>
“怎么样，我就说能射中吧！”</p>
孩童原地蹦跳起来，兴奋大叫。</p>
“哈哈，不错，再练练都能超越二哥当年了。”一位身材挺拔腰间配剑的少年微笑着说道。</p>
“已经超越了，老七的箭道天赋，可比我厉害。”</p>
旁边另一位脸颊瘦长的青年含笑道，伸手摸了摸一脸欢喜雀跃的孩童脑袋。</p>
“少来，你一箭射爆三十里外那只大妖的脑袋，当时全军可都看到了。”配剑少年眼中露出敬仰。</p>
脸颊瘦长的青年微笑不语，对孩童道：“上次你说，你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宝刀，你看，这是什么？”</p>
背后的手掌拿出，手里是一把匕首长的弯刀。</p>
孩童看得眼眸发亮，惊喜地接过：“二哥，这是你买来的么？”</p>
“是二哥猎杀大蛟，取其牙鳞，找人给你锻造的。”配剑少年羡慕说道。</p>
“谢谢二哥！”</p>
孩童高兴坏了，将弯刀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把玩。</p>
院内另一处，一阵孩童哭声忽然响起，极为有力。</p>
两个青年同时看去，都是笑了起来：</p>
“小九九又尿床了。”</p>
他们朝那边走去，孩童立刻跟上，走远了，身影也走淡消失了。</p>
昔日的光影在眼前再度沉寂，那春暖花开的阳光不见，只剩下如今的满院落雪。</p>
崭新的龙筋草靶变得破破旧旧。</p>
欢声笑语都已远去，靶子还在，射靶的人却再也未曾归来…</p>
李天罡的手掌微微紧握了一下，他慢慢地深吸了口气，随后转身，沉着脸走出山河院。</p>
羽玄跟李福想要跟随，但被他抬手制止了。</p>
他没说话，只是两手背在身后，在阵阵雪花中消失在院外。</p>
没多久，李天罡来到了水华院中。</p>
推开门，门口的亲卫看到李天罡时，不禁微怔，眼底露出几分惶恐，急忙行礼。</p>
李天罡负手走入院中，便看到院落一处，呼呼的剑风声，一道少年身影正在练剑。</p>
他偏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也注意到他，停下剑看过来，但眼神却冷漠，隐隐带了几分怒气。</p>
李天罡没说话，收回目光径直来到另一处的亭中。</p>
这里，一道身姿婀娜，身穿碧绿对襟长裙的美妇，正倚在凭栏处，眺望院内的少年练剑。</p>
李天罡从侧面走入亭中，美妇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望着院中的少年，没回头，但其嘴角，却是微微抿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p>
亭内一时沉默寂静。</p>
半晌，李天罡先开口了，道：“二嫂，审讯结果已经送到我手里，亲自画押确认，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柳月容的身体一动未动，过了少顷，才慢慢地道：</p>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兄嫂给你李天罡跪下，赔个不是？还是说给你那儿子跪下，让他来杀死我们母子？”</p>
说话间，她慢慢转过身，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李天罡。</p>
李天罡微微沉默，才道：“既然二嫂对审讯结果供认不讳，那天罡就依法办事了。”</p>
“好依法办事……”</p>
柳月容的眼眸陡然激动起来，充满愤恨怨毒：</p>
“用千锥魂蛊法来逼供，我要是不说，只怕是要死在那牢狱中，李天罡啊李天罡，你是真够狠的，对你儿子狠，对我们孤儿寡母也狠，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吗！”</p>
李天罡看着她脸上的愤怒和恨意，陷入沉默。</p>
曾几何时，对方跟二哥出双入对的那段时光，每次看到他时，总是如大家闺秀，温柔微笑，总会带给他一些吃喝的小点心，去外面集市游玩时，也不忘给他捎带一些礼物。</p>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脸上写着无忧无虑，意气风发，似乎藏不住半点心事。</p>
而如今，彼此眼神凝视，却都难以窥探到对方的内心了。</p>
时光变迁，已物是人非。</p>
“二嫂，依照国法，将剥夺你的一等国夫人封授，贬为士族。”</p>
李天罡微微轻吸了口气，低沉地道：“按照家法，你意图残害家中嫡子，本该流放处死，但念在二哥昔日功劳的份上，今后你就一直待在这水华院吧，有李家在，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还是可以的。”</p>
“好个荣华富贵！”</p>
柳月容双目怨恨地盯着他：“封平当初为什么那么傻，那么蠢，他的天资可不比你李天罡差，乾风的体内可是有神血的，他跟我成婚时，就已是三不朽了！”</p>
“但他偏偏，偏偏做出那么蠢的事情，替你挡剑，重伤之下最后还要去出征，落得尸骨无存……”</p>
说到这，她咬着牙，眼眶中除了憎恨，还有赤红的泪水：“他死的那年，乾风才刚出生啊！”</p>
“他刚出生，就没了父亲！！”</p>
李天罡的胸膛微微起伏，他如石头般沉默不语。</p>
“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死？他不死的话，小九死掉之后，这真龙之位就是他的！”</p>
“要是他还在，怎么会允许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要是他还在，我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毒害你那个怪物一样的儿子！”</p>
“这一切，都是你，是你的错！！”</p>
柳月容情绪如崩溃般，发出愤怒地哭泣和咆哮。</p>
院外，一道少年身影忽然出现，挡在了柳月容跟李天罡面前，眼底充满冰冷寒意，冷冷盯着眼前的魁梧男子。</p>
“我母亲的事，我来承担，你休想惩罚我母亲！”</p>
李乾风冷冷地道。</p>
李天罡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眸，心中忽然被刺痛了一下，感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在前不久自己就看到过。</p>
从辈分来说，对方是自己的侄儿，应当叫声叔。</p>
但此刻对方眼里却只剩下陌生人般的冷意，甚至是敌视。</p>
柳月容听到李乾风的话，却是吓得急忙将其推开：“你别管，别过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开！”</p>
李天罡已经看出，柳月容之所以承认罪证，并不仅仅因为审讯的刑罚，而是不愿将自己儿子再牵扯进来，毕竟如今府内，已经没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就算她嘴硬也无用。</p>
“李天罡，你囚禁我可以，但乾风是无辜的，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p>
柳月容对李天罡怒目道。</p>
李天罡缓缓地道：“我只会秉公处置，乾风没犯错，我不会管，只要他今后也别触犯律法和家法就行。”</p>
柳月容见他这么说，一颗心放下来，她肩膀抖动起来，又是哭泣又是大笑起来：</p>
“封平，你有个好弟弟啊……”</p>
言语中又是讽刺又是悲伤。</p>
李天罡沉默，没解释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缓缓道：</p>
“乾风，这次真龙争夺的结果，我已经禀报列祖列宗，并不作数，你跟昊儿依然可以再竞争，我给昊儿的时间是三年，你也是如此，三年后你若还能击败昊儿，真龙之位就是你的。”</p>
李乾风身体一震，凝视着他：</p>
“当真？”</p>
李天罡没再重复，眼前的少年连对他称呼一声“叔”都不愿意，可见其情感之淡薄，他也没了那份热忱。</p>
柳月容却知道李天罡的脾气性子，知道此话不假，她不禁笑了起来，道：</p>
“李天罡啊李天罡，自从父亲走后，这些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本来就是你儿子赢了，那个怪物，谁能打得过呢？”</p>
“你稍微有点私心，将真龙之位交给他就是，何必要多此一举，你们李家儿郎，真的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愚不可及！”</p>
李天罡看了她一眼，情绪已经恢复平静，淡漠地道：</p>
“也许吧，但大禹的百姓，需要这样的榆木脑袋，你们柳家的文臣思绪敏锐，但这些年可曾干过什么实事？借机敛财，依仗李家的庇护偷税漏税，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p>
柳月容一怔，脸色顿时变得苍白。</p>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p>
李天罡甩袖转身而去，走出了水华院。</p>
等在院外的亲兵队长走了过来，躬身听令。</p>
“封院，不可让她踏出一步！”</p>
李天罡丢下一句，径直而去。</p>
……</p>
……</p>
飘雪院中。</p>
李玄礼回院后，便让夫人高卿卿准备行礼衣物，打算尽快动身前往凉州，兵贵神速，既然凉州有妖祸隐患，他也不打算在家中多待了。</p>
“爹，你要去凉州镇妖？”</p>
三道身影来到正堂中，李无双眼眸微微发亮问道。</p>
“嗯。”</p>
李玄礼看向三人，脸上露出微笑，招了招手，等三人走到近处，温声道：</p>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在家要好好听你们娘亲的话，不要调皮，知道吗？”</p>
“爹，你是要去天门关吗，跟他一起镇守？”</p>
李无双连忙问道。</p>
李运跟李知宁也都紧盯着李玄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