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又去护国寺了?”
“哎,家里人就爱吃这个,我能有什么办法。贵是贵,也只能给买喽。”刘炳贤熟练的扬起手里的袋子,展示了一下。
在街坊邻居中间,他家的条件是比较好的,不仅夫妻两人都有工作,大儿子初中毕业也在伯伯的照顾下进了厂,每个月拿47块钱的工资,7块留自己手里,40块交家里,给了刘炳贤极富裕的感觉。
这年月,家里能有一个人口工作,就能生活的不错,两口子双职工的家庭,生活水平会明显高上一截,儿子也工作的,在附近的三两条街坊巷子里,是极少见的。
为了说明自家的好条件,从去年开始,刘炳贤就每周至少买一次护国寺小吃,每次都要提着它,摇摇晃晃的绕大半个巷子,宁可食物冷掉也在所不惜。
街坊都知道老刘的习惯,也不揭穿,就是随口问上一句,笑嘻嘻的说了句“生活好”,就要给关门了。
“老周等等。”刘炳贤把人给叫住了,喊:“老周,问你个事,听说你们普法小组最近经常行动?”
“怎么?你想去?”老周上下看了眼刘炳贤,有些不相信。
86年是一五普法的元年,从这一年开始,中国自上而下的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普法运动,虽然依旧未能达到完美的效果,但是,若将20年后甚至10年后的情景与现在相比,已经是很大的一种进步了。
作为一种自上而下的普及方式,京城的普法宣传是搞的最好的,不仅有大学的学生义务上街做法律咨询,介绍法律法规,城区内的各个街道办,也要做各种宣传活动。写黑板报,大字报,发普法小册子,真人上门宣传,或者在街口巷口设立普法工作站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这项工作是义务的,通常由街道办或居委会,组织各种积极分子来做。党员、入党积极分子,甚至是有孩子想要参军的家庭,又或者是有孩子退伍想要街道安排工作的家庭,都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积极分子。
刘炳贤全家都有工作,以前是不愿意做积极分子的,其实现在也不愿意做。
刘炳贤狡猾的一笑,道:“我没说我想去,我就是想提供一条线索。”
“线索?”
“对呀,你看,咱们巷子头的杨家人,我经常见他们大鱼大肉的往里面送,有时候还有厨师,另外,你见过他们买的家用电器没?都是进口货,你说,正常人能买得起吗?我敢肯定,他们这个钱有问题。”刘炳贤啪的一拍大腿,道:“你们不是普法吗?把他们抓起来,用法律制裁。”
老周看傻子似的看刘炳贤,道:“我看你是真需要普法了。”
“咦,不是,我提供给你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就说这个?”刘炳贤不乐意的道:“你今天躲着,赶明儿事情发了,你还怎么躲。”
“我在普法小组里,啥都不是,你给我说也没用。”老周心道,普法小组也啥都不是,你说这些有什么鸟用。
“还有……还有还有……”刘炳贤见老周要关门,又赶紧道:“他们家今天挂的国旗,你说说,国旗是你能乱挂的吗?这个合法不?”
“今天国庆节,不能挂国旗?”老周糊涂了。
“你以前见私人宅子挂过国旗的?”
“民国时候……”
“哎哎哎,那个能算?”刘炳贤啪的一拍大腿,道:“得了,你们不是普法吗?你们给那家人普普法,我就没见过这样子的人,咱们以前的老街坊都多好啊,自家杀只羊,还得给别家端过去一碗,你看看他们……世风日下……”
老周被他闹的不成,只好答应下午的时候带刘炳贤去普法小组,反正是居民组织,也没有规定谁能去谁不能去的。
刘炳贤高兴坏了,毫不意外的决定翘班。
他看不惯杨宅很久了,那么好的房子就住两个人,还时不时的买进口电器和牛羊肉,现如今,街坊们再谈论谁家有钱的时候,都不说他们家,光扯杨杨杨的,有种你们吃了它。
我们家三个人工作呢!凭什么不赞我们家。
刘炳贤回家放下吃食,收拾收拾,又睡了个午觉,养精蓄锐再去了普法小组,再将自己的问题提了一遍,一副公正公平的样子。
街道办的小陈听的直翻眼皮,老周也等着刘炳贤挨骂。
这时候,上面派来的普法专员却是眼前一亮,道:“老刘同志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题目呀。”
“咦?怎么没有按照剧本走。”老周莫名的发愣,不禁将目光投向疑似主角的刘炳贤身上。
刘炳贤也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主角,兴奋的道:“他们家是有问题吧。”
“有问题倒不至于,但是,以我国的法律来说,对于国旗的悬挂是有一定的要求的。”普法专员回味了一下,道:“国庆节,各级国家机关和人民团体应当升挂国旗,企业事业组织,村民委员会、居民委员会、城镇居民院等可以升挂国旗……从咱们中国的文字来说,你看,一个是应当,一个是可以,对个人是否能够升挂国旗,并没有规定。”
“难道个人还不能升国旗爱国了?”老周瞪大了眼睛。
“我认为是可以的。法无禁止即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