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蔡教授和刘院长盯着冬日的太阳,优哉游哉的从燕园骑到清华园。
现在还没有大学校园游这样的旅游项目,所以大学的校门都是敞开的,学生随进随出,只有少数人才会被叫住询问,像是蔡教授和刘院长这样子在校园里长了几十年的老脸,虽然是北大的,那天然也带着骨子大学教师的酸味,门房瞅一眼就放过去了。
两人一路骑行到杨锐的临时办公室,门前却是铁将军把门。
“找杨锐的?”在附近伸展腰腿,溜溜达达的老师看到了,主动走过来道:“杨锐去东山玩了,要上班时间才回来,他每天中午都要逛园子,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刘院长笑两声,说:“我们不是清华的,不知道这个事。”
“哦,怪不得,那等等吧,要不来我屋里坐坐。”这位老师很是热情的道:“外面怪冷的,进来坐吧,最近来找杨锐的人可是不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有好多外校的人来清华找杨锐?他平时不是在北大的离子通道实验室?”蔡教授觉这位细长胳膊细长腿的清华老师并不是生物系的,也就不用藏着脸了。
清华初建生物系,分给杨锐的临时办公室自然是见缝插针,细长胳膊的清华老师是历史系的,完全不懂自然科学,但却与有荣焉的道:“杨锐在北大还是学生,离子通道实验室也不待客不是?所以啊,我看找杨锐的人,都是到我们清华来找他的。”
上下打量一番蔡教授和刘院长,细长胳膊的清华老师又笑道:“都说北大开放,依我看,我们清华也是很开放的,或许更开放,您说是不。”
“清华是挺好的。”蔡教授端着人家给的茶杯,只能这么说。
“是中国最好的。”细长胳膊的历史老师很有荣誉感的道:“我们不说教学本身,就说校园,你知道吗,杨锐一周起码有两个中午在清华园里逛,现在有一个月了吧,他还没逛完。”
细长胳膊的历史老师指了一下窗外,道:“你比如说杨锐今天去的东山。东山在近春园,近春园又是熙春园的西半部分,东半部分呢,清代就叫清华园了,现在的清华,是既包括了清华园,又包括了近春园。再说近春园的东山,东山有什么?东山有荷塘月色亭,就是朱自清先生当年写荷塘月色的地方,前年吧,82年,清华为了纪念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特意在东山立了一个亭子,当年的清华园,1927年吧,是没有这个荷塘月色亭的,但荷塘是很漂亮的,这种用文章名而制匾建厅的事儿,也是很罕见的,你比如北大,他们有钱穆,有胡适,却是踪迹全无,气度不够。”
蔡教授气结,他看的出来,这位细长胳膊的历史老师是位老牛棚,不仅未曾好好的改造思想,说话还不经大脑,原本置之不理是最好的选择,可涉及北大的名声,蔡教授不得不多说一句:“不宣传钱穆和胡适,是因为政治,不是因为气度。建荷塘月色亭不是因为气度,而是近春园重建,适逢其会。”
“学术就是学术,政治就是政治。钱穆一代国学大师,乃是宗师的地位,现在的书里竟是提都不提,令人痛心……”这位历史老师已是自怜自伤起来。
蔡教授懒得和他去说。钱穆自然是一代宗师,但他本人在49年后去了香港,且多次赴台,是常凯申的座上宾。胡适更不用说,他抗日期间是国民政府的驻美大使,其后又是台湾研究员的院长,以建国后的政治环境,又如何宣传。
蔡教授是搞自然科学的,向来不喜欢搞人文的自怜自伤,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我还是出去等杨锐吧,房间里面闷得慌。”
“好。”刘院长更不喜欢这种气氛,立即推门出去。
细长胳膊的历史老师愣了愣神,见两人转眼间就出去了,也只是摇头:“这些人啊,都没有耐心……”
没多久,杨锐和小白牙骑着自行车回来。
远远的看到两人说说笑笑,到了跟前,杨锐瞅见蔡院士和刘院长,连忙跳下来打招呼。
小白牙自然而然的将杨锐的自行车接管了,她一手推一只自行车,到了停车棚跟前,又同时举起两辆自行车,越过狭小的单车栅栏,并将之轻轻的放在离门不远的位置。
蔡教授和刘院长默默对视片刻,默契的转过目光。
“我是来看你写的《基因组学》,老刘说你写了一个英文版的,你想在国外出版?”蔡教授见面就问。
蔡教授猜到了,杨锐自觉不用掩饰,遂道:“有这个想法,我放在房间里了。”
开门进房,杨锐将写了大半的《基因组学》交给蔡教授,然后捣开火炉烧水。
水开,刘院长安心的坐旁边喝茶,三五不时的看看表,与杨锐聊聊天,状态悠闲。
但很快,刘院长就悠闲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