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武松》正在演景阳冈武松打虎。
杨锐半躺着闲看,两个脸大的电视机,屏幕带着少许的雪花点,已经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享受了。
平常时分,杨锐其实更愿意去外面游荡,在实验室做实验,或者看书都比看电视更有意思,8o年代的北京市里的娱乐活动很不少,喜欢跳舞的,广场上放高音喇叭的有,舞厅里五颜六色的有,地下室里乌漆麻黑的也有,喜欢夜跑的,小巷子里能跑,大马路也能跑,离家近的话,长安街任跑。
不过,杨锐今天批了一堆的作业,也实在是有些疲惫,反而是看电视更轻松一些。
山东电视台去年拍的《武松》是由水浒传改编的,只有八集,就特效道具来说,基本是五毛钱的,但有三点厉害,人家的演员认真,人家的场景是真的,人家里面的老虎是真的。
杨锐就窝在沙上,看武松揍那真老虎,倒也颇有些意思。
不像是特效时代的电视剧,出个怪兽老虎的都是按秒算钱的,8o年代的电视剧里,老虎是可劲的露脸,被揍的也是相当直接。
咚咚。
敲门声在武松揍翻老虎的时间,响了起来。
“进来吧。”杨锐拉开门,却是今天见过的一名中年人。
“杨主任,您好,鄙人苏帆,是秦晓生秦主任的朋友,问到您的住址,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想和杨主任您说一说。”中年人梳着这个时代中年人比较洋气的大背头,在后世看来或许是官味十足,但就这个时代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锐意改革的一种人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中年人笑的非常之灿烂,杨锐也只能让出半边身子,道:“我平时在家不爱接待人的,不过,来了就进来吧。”
苏帆“呀”的一声,又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您有这个规矩,要不然,我明天到您的实验室等吧。”
“不用了,进来吧,也说不上规矩。”杨锐笑笑。他的确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然而,有几个人喜欢在家招待客人的?身为新晋的学术大牛,杨锐现在是有资格在家里招待客人了,但作为2o岁出头的年轻人,他还没有资格谈喜欢不喜欢,或者规矩不规矩。
他现在要是定一条规矩,有求于其的人,自然是要听从的,可私下里,又有多少人会说他装,就难讲了。
苏帆继续抱歉着进了门,又将一个布袋子放在门廊,笑道:“杨主任,第一次来,没什么好带的,就是一点家乡的土特产,请您收下吧。”
“礼我就不收了,放在门口,您一会带回去吧,人进来,咱们说事情。”杨锐不由分说的将礼物放在地上,将人给拽了进来。
“杨主任,就是一点土特产,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领了,东西就不用了。”
“杨主任,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您就别客气了。”
“这不是客气,我真不收礼。”
“不算礼物,就是些土特产……”
“土特产也不行!”杨锐叹气,语气越来越重,直到“你一定要送,就别进来了”为止。
这是8o年代送礼的例行公事,就好像过年给压岁钱一样,大家都知道结果如何,可依旧要推拒三番。
但这一次的结果不太符合苏帆的语气,苏帆是看见杨锐的脸上开始不耐烦了,才慌忙停了下来。
他一个中年人,到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杨锐家里来拜访,还要看人脸色,也是颇为辛苦。
不过,8o年代人不讲究辛苦,苏帆更是早将面子抛到了一边,进到客厅里,半边屁股坐到沙上,就道:“杨主任,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说明一下我的研究,另外,也是想说明一下我的特殊情况。”
“哦?什么特殊情况?”
“这个……我其实不是清华的老师。”苏帆期期艾艾的,还是开门见山的将主要内容说了出来。
杨锐不免露出惊讶。
“我是听朋友说,您在清华讲基因组学,所以才过去听的。我本人就是研究基因学的,说起来惭愧,研究了十几年,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成就。”
“那你本人是在学校还是研究所工作?”
“我是在北-京农学院工作,也是从北农毕业留校的。”苏帆抬眼看看杨锐,小意的道:“我当年其实也是准备考北大的,但高考那天高烧,实在是糊涂的不行,最后被调剂到了北农,说实话,我当初是想重考的,但家里负担重,想想又是在京城,我也就是来了……”
杨锐没想到苏帆突然说起这个,有些诧异。
苏帆只当杨锐还是在诧异自己的学校,不禁再次解释道:“我在北农的实验室其实是不差的,在生物基因方面的投入也很高,当然,我承认,我们北农是不能和清华北大比,但我们的老师,还有我们实验室里工作的学生,都是很努力的,非常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