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胥岸青乖乖的往里进,他其实也有在实验室里工作一段时间,对实验室里的情况颇为熟悉。不过,实验室里向来是老板最大,小老板次之,科研民工顶梁柱,科研狗靠边站,杨锐好歹争取了一个头犬待遇,胥岸青没这么顺利,已经是习惯了听候调遣的科研狗了。
唐集中的实验室比胥岸青曾经呆过的实验室还要大,为了评选国家级实验室,这里的硬件条件已是相当不错,唐集中差不多将自己两个实验室都给集中了起来,因此,几个相连的房间里不光是人多,仪器和设备也相当的多,再加上必不可少的实验台和桌椅,让人走在里面也得小心翼翼。
二三十年后常见的,宽敞而明亮的实验室,在80年代的中国仍然是奢侈品。
倒是杨锐,借着头犬的特权,独立占据了一个实验台,就在靠窗的位置,光线好又不局促,还有单独的位置用来放置小型的仪器和设备。
此刻,杨锐正低着头,与黄茂两人一左一右的读文献。
“这个老外有点意思。”黄茂看书的时候喜欢说话:“你看这家伙写的,尤其是g蛋白的表述,和你的分析有异曲同工之妙……唉,他的论文的发表时间还比你的晚,你说他是不是参考了你的论文……”
“有引用吗?”
“没有。”
“那就是没参考了,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有类似的结论很正常。”杨锐不以为意。
黄茂摇头:“我可没你这么大度,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问上一句?”
“你够牛气了以后,别人就不敢随便参考你的论文了,你不够牛气,人家参考了以后也懒得加条引用,科研世界不就是这样?你问一句根本没什么用,不如装作不知道。”
“这不是姑息养奸?”
杨锐伸头看了一眼,道:“入门级的期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忙着呢。”
“要不,我来写好了,写给这个期刊,骂他们一顿。”黄茂还是觉得不爽。
杨锐撇撇嘴,道:“这种不算数的,而且,这说明我们也是前沿工作者,对不对?
黄茂一愣,大笑出声:“对对对,我们是前沿工作者,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咱们要竞争的,可是加州大学的教授。”
胥岸青越听越不是味道,直到此时,突然问:“什么加州大学的教授?”
“谁让你进来的?”黄茂端起了老师的架子。
“我……”胥岸青摇摇头,问:“你们要和理查德竞争?竞争什么?”
“科研竞争而已。”杨锐认出了胥岸青,也问:“你是来找谁的?我们私下里谈话,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胥岸青哪里会当做没听到,反而轻声问道:“你拒绝加入理查德的实验室就是因为这个?你要用他的东西,是不是?”
“是理查德要用杨锐的东西。”黄茂自从见过杨锐的实验室以后,已是正式反水,现在更是杨锐的坚定支持者。
虽然杨锐是大一新生,黄茂是讲师,但在科研领域,层级并没有决定性的意义,重点在于获取经费和实验条件的能力,而获取经费和实验条件的能力,又往往与历史成绩有关。
黄茂正是想要成绩的年纪,偏偏他陷在目前的体制里,根本拿不到多少经费和实验条件,杨锐“得到”了捷利康和华锐公司的资助,他想加入其中,自然是以杨锐为主,他甚至连极为苛刻的实验室条款都签字了,平日更是支持杨锐。
胥岸青却不相信理查德会用杨锐的东西,看向杨锐,且笑了出来,说:“盲目自大。理查德好心好意的邀请你加入实验室,也是不忍心你的才华被荒废了,你竟然以为他要用你的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值得加州大学的教授用?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亏的我还专程跑来一趟。”
杨锐摊开手,懒得对他解释。学校的学生那么多,要是每一个都解释,他就要累死了。对杨锐来说,胥岸青也没有多么的特别。
带着浓重的失望,胥岸青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实验室。
走过一个拐角,龙行虎步的胥岸青,突然靠在墙上,再也走不动了。
胥岸青并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如此的相信理查德。
胥岸青是个聪明人,更知道在目前的环境下,质疑外国教授的风险。
杨锐和黄茂看起来也是聪明人,他们也应该知道这种风险,既然如此,杨锐明明有更舒服的路要走,为什么要质疑外国教授?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竞争?天底下的项目多了,何苦与北大重视的外国教授做科研竞争。
系主任蔡教授是科学院学部委员,更是聪明人里的聪明人,他为什么和杨锐谈话以后,不再要求杨锐加入理查德的实验室?
胥岸青不用知道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只要随便想想,就发觉内幕重重。
不过,真正让胥岸青觉得步履沉重的是:杨锐难道真的有资格与外国教授做科研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