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之的骨相生得实在优越，浑然天成，完全像是艺术品。</p>
是以整容技术未名的南韩花多少心思都复刻不出来的那种长相。</p>
就是太瘦了。</p>
苏成意叹了口气，捏了捏她清减的小脸。</p>
“女明星一点都不累。”</p>
陈锦之照葫芦画瓢，也戳戳苏成意的脸。</p>
然后她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p>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她忍不住想。</p>
一个人做许多事情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觉得有多难，或许是早就落到过最落魄的境地，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平静地接受。</p>
唯独这种时候却会轻易地破防。</p>
喜欢的人眼里的心疼刚蔓延出来几分，她就感觉像是被窜出来的火焰猝不及防地烫到了一样，居然有点想要掉眼泪。</p>
落在后面两步的苏成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p>
林荫路的尽头能看到前面操场上，今晚的活动正在预热。</p>
探照灯带着炫彩的灯光特效晃人眼球，低音鼓点节奏从音响里噔噔噔地传出来。</p>
苏成意觉得这场面很有些九零年代文艺汇演的感觉，瞧着略显滑稽，便笑着问：</p>
“很吵吧？”</p>
陈锦之没有说话，站在原地，遥遥看向那一片聚集的人群。</p>
苏成意加快脚步，走到她旁边，继续说道：</p>
“学校就是很多这样的活动，可没意思，而且人也很多。你下午来的时候有看到路上的横幅吗？好像说是社团组织的演出来着，以前也有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阵仗这么大。</p>
你想去看看吗？有人认出来伱的话，就说是特邀嘉宾。”</p>
他开玩笑似的这样说道。</p>
而陈锦之的目光还是落在远处聚集的人群中，不知在想什么。</p>
下一秒，她轻飘飘地开口道：</p>
“圣诞节的时候，我来过这里。”</p>
苏成意一愣，抬起头重新确认了一遍操场的位置。</p>
靠北，还真是这里！</p>
刚刚没注意，遛弯居然遛到这边来了。</p>
苏成意一时间有点佩服自己的钝感力。</p>
或许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一点对修罗场的紧急避险意识都没有。</p>
现在想想，难怪陈锦之今天有些异常地沉默。</p>
大概从走进学校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想上次圣诞节的事情。</p>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斟酌着不知该说点什么。</p>
明明知道这时候沉默才是最容易露馅的反应来着，却还是开不了口。</p>
尤其是看到陈锦之的神情的时候。</p>
她眉眼低垂，竟有几分落寞。</p>
去年圣诞节，整个学校都是欢庆活跃的氛围，红红绿绿的彩灯挂满松树，路边都是散落的拐棍糖和巧克力。</p>
起哄的人群，被簇拥的热闹。</p>
彩灯映照不到的角落，一个人来，又一个人默默离开的陈锦之。</p>
那时候隔得太远，苏成意看不清她是什么神情。</p>
而在这时候终于看清了。</p>
“抱歉。”</p>
苏成意顿了顿，最后只能这样说道。</p>
也不知道在抱什么歉。</p>
因为要说起来，他需要抱歉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已。</p>
陈锦之像是被他这句抱歉从回忆里给拽了出来，她扬了扬嘴角，像是好奇一样问道：</p>
“为什么说抱歉？”</p>
“之前的那个误会。”</p>
苏成意被她这样一问，更是心虚，努力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语气。</p>
没想到陈锦之似乎并没有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意愿，她略微偏头，眼神认真。</p>
“苏老师。”</p>
“啊。”</p>
苏成意应了一声，连喉结都紧张地滚动了两下。</p>
“跟我谈恋爱，会不会很辛苦？”</p>
出乎意料的，陈锦之问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p>
“啊？”</p>
苏成意很有些错愕。</p>
陈锦之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还在等待他的回答。</p>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流露出几分偏执。</p>
明明没有被质问修罗场相关的事情，苏成意却比刚刚更紧张了，他稍稍靠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笃定。</p>
“不会啊。为什么这样问？”</p>
“因为很多时候，我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p>
陈锦之移开目光，她的语气淡淡的，听着却让人莫名觉得有点难过。</p>
“我不知道你周五几点会下课，不知道你说的第二食堂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你最喜欢的是教刑法课的老师。”</p>
“我没办法陪你上课，没办法在天气好的傍晚陪你散散步，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想见你的时候只需要从这个宿舍楼走到另一个宿舍楼。”</p>
“我甚至没办法正大光明地跟所有人说我有男朋友，说他很好，是很厉害的人，如果他下一秒求婚我下下一秒就会答应。”</p>
“从高考结束之后，我们的步调其实就是完全不一致的。似乎总是你在迎合我，也为了陪我做了许多你原本不喜欢做的事。”</p>
“所以我想，你应该会觉得很辛苦。”</p>
陈锦之说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p>
“上次圣诞节之后，我想了很多。</p>
起初我只觉得伤心，说是心都要碎了，也一点都不夸张。”</p>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听着苏成意感觉自己也要心碎了。</p>
她一直是个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所以在这样剖心谈话的时候，就更让人觉得感同身受。</p>
“但我并不怪你，甚至也没有办法去跟你生气。我只是反反复复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p>
“在那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和爱意绝不会比任何人少，我随时都可以为了你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p>
可是如果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理直气壮地站在你身边，我就还是只能往前走，我的人生好像就只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p>
这好像原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p>
苏成意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意识到陈锦之的眼泪在最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p>
她以前也是那样一个百毒不侵的人呢。</p>
圣诞节过后，陈锦之没有追问，所以苏成意更是顺势对此避而不谈。</p>
他以为事情已经翻篇了，但其实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从那个平安夜里走出来过。</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