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可胡言,老夫能有什么贤名,贤明的是先王帝乙,是当今的大王帝辛。”
“入得朝歌,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胡说八道。”
少年郎听着自己父亲的教诲,有些不以为意,但也耐心的听着,他可没胆量和自己父亲顶嘴。
周侯姬昌,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文治上改革西周的军制与官制,使得当下的西周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同时大量推行新种,让本就富庶的西周近几年是年年大丰收,稻谷堆满了粮仓,陈粮都存到了发黄。
武功上倒是有些褒贬不一,主要是这位周侯,没有对犬戎用兵,也不曾剿灭义渠,看起来毫无建树。
而实际上,近十年的时间里,吞并四方小国,兵戈不止,所向披靡,四年前还在佳梦关下挫败了当今的北伯侯崇侯虎,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说他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
费仲陪同一旁,不停的给周侯讲述着朝歌的发展,三十年前,这里还是殷商一个不足道矣的小城,三十年后,身为王廷的朝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饥民遍地,饿殍遍野的沫城。
“周侯,明日便是王前奏对,您看这犬戎之事……”
“哎呀,费大人,非是姬昌不愿,但是卦象就是如此显示的嘛,六三:拂颐,贞凶;十年勿用,无攸利。”
“我的周侯啊,您可别管这什么卦象不卦象了,您要是不答应出兵犬戎,明日我和您的人头,都要挂在这西城门上。”
姬昌不悦,你的人头挂城墙上我信,挂我的人头?你得让大王问问我西周甲士答不答应。
“费大人,十年勿用,十年勿用,若是不尊天意,我西岐必败,既然我都输定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大王提前把您的人头挂在西岐城的东门外呢?说不定拿您祭旗,还能保佑我西岐子民伤亡少一点。”
费仲何人?心有鸿鹄志,家世也极为显赫,可这样高配的家世他也一直没能身居要职,长期窝在小小的史馆里没日没夜的修编整理着商史,自己可是在比干王叔面前夸下了海口,若是明日朝会,自己没搞定姬昌,他仁慈的表哥一定会让他向前辈杜祝学习的。
费仲算得上是和帝辛从小一起长大,众人只看到了子受刚正无私,英勇豪迈的一面,真正无情的那一面,只有那些一起长大的亲族才知道。
嗯,这也是为什么,费仲对于微子启并不讨厌的原因,微子启并不傻,知道自己没机会还非要演这么一出,把自己表现得那么的愚鲁,这都是有原因的,无外乎让商容找准机会泼一趟脏水,自污求保罢了。
且看着吧,这位大王没那么简单。
依他对大王的了解,只要摸对了顺骨,不难相处,若是摸错了脉门,万劫不复。
费仲不愿意等,他想要赌一把,赢了升职加薪,输了,大不了让母亲大人去大王面前哭上一哭。
至少他不愿意再在史馆内蹉跎岁月,他费仲也是自己心中报复的。
“周侯,下臣一片赤胆忠心,您若是觉得我的人头能够助您获得胜利的话,尽管拿去便是。”
说罢,费仲便吃力的拔出了铜剑,凝视几秒一脸迷茫的姬昌,见姬昌毫无反应,费仲干脆一闭眼,剑就往脖子上走。
“啪!”的一声,却是姬昌一把丢出自己的玉佩砸在费仲的脸上。
两人对视,一阵尴尬,好在费仲也顺着台阶,顺势将铜剑一丢,摔在马驾之前,一脸惊喜的看着姬昌。
“周侯仁义,周侯仁义啊,诸位,周侯方才同意了出兵犬戎,周侯同意了,啊哈哈哈,他同意了。”
望着大呼小叫的费仲,姬昌一脸的无奈,究竟是天下人变坏了,还是坏人长大了?好你个费仲,就真不怕我是脾气暴躁的崇侯虎?你死了虽然麻烦,还真以为能威胁到我?
看着愣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老二,姬昌气不打一出来,拿出佩剑,就用剑鞘打着二儿子的头。
“还愣着做甚,去扶一扶费大人啊。”
“哦?哦!”
真是气呀,往常都是我道德绑架别人,天道好循环,终究是也给别人坑了一次。
问题不大。
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躲不掉,看着这位费大人如此机灵的份上,将这份功劳送给他也不是不行,往后朝歌城内也多个朋友,多条路。
帝辛不是帝乙,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和他爷爷是一个脾气,当年文丁一怒之下敢囚杀他父亲,姬昌算了一卦,自己也会和父亲一样,命中有幽囚之象,所以,来之前他早已做好出兵前的准备。
若是能回,犬戎之战这次是推不掉了,若是不能回,南宫适知道该怎么做。
不远处的食肆内。
看着周侯与费仲之间的小动作,尤苍不爽的打翻了酒碗,斥骂着店中侍者。
“酒都馊了,简直扫兴,好好的一盆羊汤食之无味,鄙贱之人,卑贱的酒肆,看着你们这些粗鄙烂俗的人都觉得扫兴!”
尤浑低头不语,突然想起了二弟说过的一个故事,他说啊,古时候有一个部落,他们英明神武的族长去世了,于是暴虐无道二世继位,却因为不够聪慧,被自己的巫祝玩弄,借着一个指着鹿说是马的机会,分辨出了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忠于族长的人,然后把说是鹿的人全杀了,说是马的人委以重任。
原来,这就是政治啊,好像二弟都说过很多,看着街头两位重臣的表演,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
尤浑的眼中似乎有光,紧紧的盯着费仲与周侯。
二弟,你真的好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