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入伍,不论亲贵生民都是自带兵戈甲胄,所以五个师内,真正能作为带甲之士的战兵也就正师一万人,其余人马不是仆从军,就是北疆二百诸侯凑出来的甲士混旅。
打靖人这种捡便宜的事,诸侯们很感兴趣,送出来的也不全是歪瓜劣枣,带兵的不是继承人就是重点培养的青年才俊。
前期战事平稳,大军从崇野一路压制靖人到丰壤境内,贵族子弟们也是有点飘,阵型基本已经逐渐脱节变形,很多时候为了抢夺战功,这些贵族根本不顾什么纪律和军阵队形。
崇应鸾也是觉得胜卷在握,没有太当回事,就连他自己都带着位居中军的正师本部,都纷纷加入了这一场谋夺功劳的饕餮盛宴之中。
终究是吃下了年少轻狂的苦,靖人的叛乱毕竟是有原因的。
这个被作为世界肥料的种族诞生了一位王,这是本次征伐最大的变数,原本毫无章法,胆小怕事的靖人在靖人王的带领下,爆发出了千万年来这个物种从来没有的侵略性。
光着身子的靖人居然带上了甲胄,木棒换成了缩小版的刀剑,各种战车、战术和击技术在刻意引导之下,直接在丰壤平原的会战中打崩了军团的前师。
前师将军梅喜战死。
前师的溃败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溃兵向后奔逃直面中军阵地,一波冲散后方军阵。
一场谋夺胜功的盛宴发生了变化,贵族子弟们原本争先恐后的收割军功,前面杀的有多爽,现在就跑的就有多快。
孟尝所在的中军正师接到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顶住靖人的冲锋,为鸾将军争取重振编队的时间。
不论前面犯了多错,只要崇应鸾能将那帮溃散的前师与部分中军整顿,把散乱的左右偏师和后师重新编队,未必没有和靖人大军的一战之力。
鲜血与残肢飞溅,整个中军正师一万人,共计五个方阵,陷入了靖人大军无穷无尽的冲阵中。
足足十万人轮番不息的强攻,从清晨杀到正午。
此时此刻,孟尝才终于明白史书上那冰冷的文字变成现实是有多么可怕。
什么叫血流漂杵。
靖人不是人,靖人也是人。至少是人形态的。听着他们喊着陌生的怪叫,鼓起勇气冲上来的瞬间,孟尝机械的随着方阵刺出长矛。
一进一出,长矛终于不堪重负,矛头折断在了前方靖人的体内。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靖人的冲锋杂乱无章,丧尸围城一样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将中军正师头部方阵冲散,硬骨头敲碎了,骨髓还能无恙乎?
两千甲士被洪流吞噬,崇应鸾气得面红耳赤,这两千甲士的损失就算是杀光这十万靖人都难以挽回,这要是继续损失下去,他也不用回崇城了,就算打赢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刎谢罪。
孟尝拔出长剑,以前还觉得青铜器容易折断,所以幻想过很多次不能砍骨头,要挑软肉下手,可到了战场,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很多动作都是靠反应下意识的行为。
轻轻一挥手,前方四五个靖人迎面而倒。鲜血飞溅进了孟尝的眼中。
不知道血液飞溅的原因,还是此刻孟尝已经杀红了眼,他的眼中世界逐渐开始褪色,只剩下一片猩红。
自家阿父也是军旅出身,曾跟随两代崇侯打过鬼方,剿灭过不尊侯令的邛国、鄣国,这一身军旅本事对儿子们是倾囊相授,加上孟尝自身刻意训练下保持的身体素质,在逐渐适应的战场就像是一台高效的绞肉机,神勇难挡。
混乱的军阵中残余的士卒都下意识的往孟尝身边靠拢,没办法,这哥们是真的猛,别人都是杀几个回本,然后被靖人不讲理的群殴渐渐淹没,就孟尝这边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总能在靖人合围之前又快又暴力的击飞这些小人。
亮眼的表现也惹得对面站在战车上指挥的靖人将军不停的发号施令,让更多的靖人向孟尝的方阵进军。
无尽的杀戮,也让孟尝的力量逐渐耗尽,孟尝喘着粗气,若不是身边人扶着,死死将他护住,脱力的他已经被枭首献给了伟大的靖王。
身边的战友如柴薪,一点点的被这燎原之势吞没,无力感袭来,没有绝望,只有不甘,强烈的不甘心。
自己一个穿越者,没想过荣华富贵,争名逐利,就想着上辈子打了一世的工,这辈子能轻松一些,找个和时代审美不一样的女人,捡个漏,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什么就这么难?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征伐,回家后就能攒点本钱做点小生意,以后借着现代的知识做个小商人,过一次衣食无忧的惬意人生,怎么就突然和老爹说的捡功劳不一样了?
愤怒,不甘,让孟尝的脑海里烦躁不堪,本来有些脱力的身体好像涌出了无尽的气力,平日里谦逊有礼的他像野兽一样,喉咙不由自主的发出着咕噜咕噜的虎咆。
扶着孟尝的两名甲士感受到一股炙热滚烫的温度从孟尝身上升起,急忙后退,不明白这兄弟啥情况,这是要自燃了嘛?
孟尝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气,若不是浑身浴血,眼眸如红灯一样明亮,这群还愚昧信仰之人都想纳头便拜,直呼仙风道骨。
“死!死!!死!!!”
如野兽一般,一道血红的身影带着热浪突然反向冲锋而去,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靖人军阵血肉横飞。
太快了,前一刻还在被十几个靖人围殴,下一刻便是十几个人被一剑劈成残肢断臂四射而去。
正在后师整军的大将军崇应鸾自然也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不由眼前一亮,大手一挥,亲卫立刻会意,刚刚重新整队的偏师方阵从两翼出击,为中军掠阵,目标直指靖人将军的战车阵地。
而此时的孟尝,彻底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