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这天从傅明城那里获悉了一个应当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木村对他的监视有所放松了,原因是他前次交去的那份“实验室秘密资料”起了作用。据说木村拿到手后,当时立刻就送去了本子国最好的一个医学实验室。
那个医学实验室近些年已经成了隶属军方的机构,当中集合了本子国最好的生物和医学人士。傅明城告诉她,实验室组织专家,经过初步审核,判定资料非常具有价值,决定投入研究,木村因此深信不疑,对他放松了戒备,大约是为了更进一步地笼络他,最近还经常邀他同去拜会横川。
最后他说,关于横川现在来中国的目的,在几次见面之后,他隐隐有所猜疑,但还不敢确定,电话里不方便多讲,正好下周军医学校有个活动,她如果可以来,自己到时候也去,见面和她详谈。
这个消息让苏雪至倍感振奋。正好她也收到了校长的邀请,又得知宗先生到时候也会去,便约定下周一起出发。
回来后,她的生活路线固定,基本就是在西场和卫生司之间往来,别的地方,寸步未行。很快一周过去,到了出发的那天,她进了城,和宗先生等人汇合后,乘他的马车一道到了火车站。
他们乘的是上午十点的火车,还有另外几位同仁同行。顺利上了车后,苏雪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火车出发。
很快,到了预定的十点钟,火车却没有动。
这年头因为各种原因,火车晚点是件非常普通的事,一开始苏雪至也没在意,等了十来分钟后,见还是没动静,车厢里的乘客就有点坐不住了,纷纷议论了起来。一起走的一位同仁是个急性子,站起来,正要下车去问个究竟,看见站长穿过月台匆匆走来,上了火车,径直来到这节车厢,走了过来,对着苏雪至道:“不好意思苏先生,您的票有点问题,暂时不能坐车,请您下来。”
宗先生有些惊讶:“小苏的票是和我们一起买的,会有什么问题?”
站长忙朝他躬身行了一礼:“宗先生,这个对不住,我不方便解释。总之,这位苏先生他现在不能走,还是请他下车为好。只要他下来,火车马上就能开,否则,恐怕不能启动,要耽误大家的事情……”
车厢里的乘客纷纷转头。
宗先生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身为公民,他一没作奸犯科,二是正当出行,凭了什么莫须有的理由要将人驱下火车?你不说清楚,我去找你上面投诉!”
几位同仁也面露不满,纷纷发声支援。
站长连连躬身:“对不住宗先生,对不住,各位大先生,这真不是我一个小小站长能做主的事。实话说吧,就是上头的意思。这位苏先生要是不下来,今天火车就不能走……”
宗先生生气:“是谁的意思?又是那个章益玖?”
站长不说话,车厢里的其余乘客看着苏雪至,交头接耳,表情已经带出了些不满。
宗先生站了起来:“岂有此理!我打电话找他——”
苏雪至立刻跟着站了起来,阻止。
“宗先生,诸位先生,不用了,我还是下车吧,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事,耽误大家行程不好。”
上次被羁押,接着,这段时间,京师里陆续隐有一些和贺汉渚出京有关的传言流传开来。宗先生虽不热衷政治,但多少也知道些情况,猜测苏雪至行动被限,应该就是和贺汉渚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去找那个章益玖,恐怕也没大用。
这一刻,连他也是深深地感到了无力和无奈。
苏雪至说完便提了自己的随身箱,从位置上出来,笑着道别。
“劳烦大先生们到了那边,替我向校长问声好。”
宗先生看了眼同车厢的乘客,只能作罢,安慰道:“他们要是再对你不利,你务必及时告知我。就算没有大用,奔走呼号,还是能发个声的。”
苏雪至向宗先生等人躬身道谢,下了车。
她刚下去,站台的信号灯就变成绿色,火车车门关闭,开始缓缓启动。
苏雪至和透过车窗看着自己的宗先生等人挥手,目送火车出站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迈步出站。
她走出车站的大门,正想叫辆东洋车回去,看见一辆汽车停在出口附近。车旁站着一个便衣模样的人。那人打开了车门,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躬身道:“苏先生,您请上车。”
透过半落的车窗玻璃,苏雪至已看见车内司机位置上的人了。不是别人,正是王庭芝。
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前方,表情冷淡。
苏雪至便上了车。那个便衣没跟上来,替她关了车门。王庭芝随即发动汽车离去。
汽车往西开往郊外,是西场的方向。路上王庭芝沉默地开着车,一言不发,苏雪至便也没发声,安静乘车。最后走完车道,汽车停在路边。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吧。"
苏雪至说完,拿了自己的箱子,转头就要下车。
“苏雪至,你人虽然在这里,但我四哥最近在外头的那些动静,我想你应该也是有所知晓吧?”
王庭芝忽然开口了。
苏雪至转过头,见他已经扭脸,望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她没回话,推开了车门,继续要下去,却听王庭芝又道:“莫非你还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好了。据说薛道福死了,他收编了薛道福的部队,那些旁系也纷纷投靠,以他马首是瞻。不但这样,听闻西北军在他的斡旋下,应也是要和解了。也就是说……”
他一顿,“现在,我的四哥,他会成为那块的实际掌控人,就只差一个正式的委任而已。”
他盯着苏雪至,慢慢地说道。
苏雪至望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