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这个计划不成功,也不至于和李唐彻底撕破脸,多少还有个转圜余地。
说起来,这也是自家父子最大的问题,缺少徐乐那种舍命一搏的勇气。
总想着万事留有余地,结果就让自己越来越被动。
对于河阳之战,他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个城池自己很是熟悉,其规模比金墉城大不了多少,城防则远比金墉城简陋多了。
虽然也是靠近黄河有水运之便,但是由于那一段的河流波高浪急,这座城池在物资转运上的价值不高,也就没人在意城池的归属。
当日李密带兵进攻时,河阳就是因为没有城防能力主动投降。
现在风水轮流,是自己占据先手,李密也不至于难对付到哪里去。
要知道洛阳的斥候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一晚上时间,已经传来不少军情。
李密所部在战场吃了败仗,又在金墉城吃亏,部下人心浮动士气瓦解。
如果不是李密对于内军掌握得牢靠,手下多半就要发动兵变,砍了他脑袋去报功了。
虽然军势还在但是军心已失,更重要的是没有粮草!原本瓦岗军自从占领洛口、黎阳仓后,就没有为军粮问题发过愁。
可是河阳由于没做战备,军队临时逃进去,就不可避免遭遇粮荒。
根据瓦岗斥候传来的情报,河阳城昨晚根本就没见炊烟!如果连一支刚刚打了败仗,又没有粮食入口的军队都打不赢,自己还是趁早死了算了。
王玄应心中最大的敌人不是瓦岗而是时间,生怕晚到一步被徐乐或者徐世勣的部下抢先。
是以军队不光是天不亮就出动,一路上更是不住地催促部下加速行军。
为了身先士卒,他自己甚至不顾危险来到了最前方。
王玄应其实心里有数,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帅之才。
武艺固然不高,韬略也一般,更是缺少带兵的经验。
就连平日操练军队,自己也很少参与。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独立带兵,各方面肯定有问题。
都不用真的和人开打,就是行军对自己来说都是个难关。
原本以为行军是最容易的事情,无非就是走路罢了。
直到真的走起来,才知道这里面有多难。
由于是夜间行动加急行军,饶是老卒组成的队伍,掉队现象也颇为严重。
粗略估计,三千人的队伍,掉队的已经达到五百以上。
幸亏距离河阳已经很近,否则说不定不用打仗,自己这支队伍就活生生走散了。
为了争抢时间,顾不上收拢部队或是寻找走失者,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王玄应心里总觉得没底,这种掉队以及行军,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可是想到河阳的情况比自己更糟,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
不管怎样,只要能比对手强,自己就能赢下这一战!用这种信念给自己顾着劲,强压着初次临阵的紧张情绪。
身旁几个被王世充特意安排随从的老将,已经看出自家少主的不对劲,连忙低声安抚:“少主千万要平心静气,再走半个时辰就到河阳了。
不管怎样,到地方必然是厮杀拼命。
那时候全靠下面兵卒舍命,咱们当主官的若是沉不住气,下面的儿郎也就没心思打仗,那可就坏了大事!”
王玄应想要说两句场面话,至少表示一下感激。
可是干张嘴发不出声音,额头上满是黄豆大的汗珠。
老将知道这时候不能吓,越吓人越是糊涂,那可就真的糟糕。
心里暗骂王世充这个儿子太废物,比王仁则差了一天一地,脸上还得强坐欢笑。
“少主不必担心,万事自有我等,您只不过是走……”老将本想把话挑明,告诉王玄应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是刚说到走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风中突然传出一声弓弦响!伴随着弓弦响动,一支白羽雕翎箭如电光火石一般划破长空,径直射入这老将口中!说话的老将张着嘴,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精铁箭头自口内射入毫不留情贯穿皮肉,自脑后钻出。
王玄应因为讲话的原因正面对着老将,眼睁睁看着一支箭射穿了老将,一霎时整个人都怔住了,竟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脸上微微一凉,似乎有水珠打在脸上。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王玄应伸手在脸上一抹,紧接着把手拿到眼前观看,淋漓鲜血赫然入目!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水珠,就是从老将身上喷出的血!初次上阵的王玄应神经本就绷得如同弓弦,此刻乍逢巨变,这根弦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住,终于彻底绷断!他口内发出一声尖叫,二话不说拨马就跑。
至于要逃到哪,则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他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支箭是个信号,伴随着这一箭射出,无数哨箭从四面八方射出。
这些鸣镝一边发出阵阵尖啸,一边飞入洛阳步兵阵中吞食血肉性命。
紧接着就是阵阵呼哨声响,数百骑兵从雾气中冲出,从不同方向朝着王玄应的洛阳兵马猛扑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