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此刻观文殿里收藏的户籍档案,可以看作是用大隋江山换来的。
按说这些户籍资料田产分布,理应收藏在国都所在专门的库房精心看管打理。
就算是东都洛阳留有备份,也是只有对应的官吏可以掌握,且存放在专门的地方,怎么也不该放到观文殿内。
再说从方才翻阅的情况看,这些卷册编撰的时间是发生在杨广初征高丽失败之后。
也就是第二次大索貌阅的结果,并没能达到杨广满意,第一次辽东攻伐的失败,也让大隋面临人力和财政上的双重压力。
为了解决这一切,杨广再次检地检丁,希望从世家嘴里夺一部分资源出来弥补亏空,结果导致了最终的惨剧。
杨玄感之乱,很可能也是因此爆发。
自己当时还在阿爷的护持之下,对于这件事所知不多。
由于随后天下陷入动乱之中,人们对于这次检查也就没有太多记录。
随着秩序的恶化,杨广再想搞这种大索已经成为泡影,是以这次大索的结果,可以看作是大隋朝最后的人口田亩数据。
固然之后的战乱导致秩序崩坏,流民大量增加,会导致很多户籍数据不再准确。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这些户籍资料没有意义。
毕竟伴随着大索貌阅一起推进的,还有大隋的输籍法。
也就是把百姓三百家到五百家为一团,根据标准定户等高低,重新规定应纳税额。
有户口以及输籍资料在,日后天下安定后,就能根据这个估测出原本当地有多少人。
如果前后差距太大,那么就不妨再来一次或是几次大索,直到数字达到正常。
再说不管怎么乱,田地的总数放在那不会变,有这个依据,谁再想侵占田地就很困难。
谁拥有了这个,谁就掌握了帝国的基础,至少也是个重要依据。
等到改朝换代重新计户授田时,有这个就能加快时间,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工作避免耗损。
以杨广的多疑,肯定不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放在自己视线之外。
再说自己大军入长安的时候,也没从大兴宫找到这方面的最新资料。
很多户籍档案都是前两次大索时的旧档,效力肯定不如王世充手里这份。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这些户籍档案应该是被王世充私自扣下的。
杨广有意迁都江都,当然机会把对国家最有用的物资都迁过去,洛阳又是水运中转的重要节点,一切就好解释了。
这些户籍从长安运抵洛阳,理应起运上船,再从这里运往东南。
可是王世充却把这些扣下了,作为自己个人谋求霸业的根基之一。
考虑到王世充执掌洛阳以及这些户籍卷册转移的时间,估计他私自扣留这些东西的时候,李渊都还没有起兵造反。
那时候王世充肯定谨慎,这些东西不会堂而皇之拿出来,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直到现在他彻底掌握了洛阳局面,且面临瓦岗军的威胁,担心有人损毁这些账册或是把它们交出去,才把这些账册挪到观文殿,且为了妥善存放这些版籍就把那些藏书都挪到了库房。
且不论他的为人以及忠心,就是这么个布置,就能看出来,此人不但所谋甚大,更是个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枭雄。
这种人反复无常,不管现在对自己多恭顺,真要打定主意翻脸,立刻就会行动不会有半点迟疑。
正常情况下,王世充当然不会对自己不利,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但是自古小心无大错,跟这种人打交道多长个心眼,从来就不嫌多余。
自己面前的瓦岗军并非易与之辈,身后李建成虎视眈眈,不知几时就会下毒手,身旁的王世充又是这等人物,玄甲骑看似背靠强援,实则四面受敌孤军奋战。
想一想自从自己出山,好想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也早就该习惯了。
就是得让麾下这干军将多长个心眼,别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小看了王世充及他部下的那些将卒。
再者,那些卷册既然被自己看到,也确实该想个办法,把它们保护起来,以备日后二郎坐天下使用。
换句话说,从看到那些卷册的时候,自己和王世充就注定要有一场较量,决定这些珍贵底档的归属。
以王世充的狡诈,也肯定能猜到这一点。
就算瓦岗军不来,玄甲骑在洛阳怕是也没几天安生日子,就得准备接下来的争斗。
而摆在自己面前的难处,也远不止这一宗。
就是从王世充手里要来的书卷,也是个烫手的馒首,没那么容易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