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离开沈宅前往宫中面君时,韩家兄弟便准备了兵器时刻准备应付厮杀。倒也不是今天格外戒备,徐乐让众人打点行囊随时准备离开江都的军令下达之后,韩约、步离等人就处于枕戈待旦的状态之中,每晚都安排了人手值更以免被人偷袭暗算。这并非杞人忧天,而是江都城内形势一日紧过一日,自己一行人身份特殊,又和宇文家有了过节不得不谨慎。也正是靠着这份谨慎,今晚两兄弟才不至于吃亏。
宇文家的兵马没等布置停当,两兄弟就已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做好迎敌准备。小六知道兄长的本领,单纯近身厮杀的话,区区一队兵马,兄长即便不胜也足以自保。所谓“大将军不怕千军只怕寸铁”真正能威胁到自家兄弟性命的,乃是敌军的弓弩。自己的弓箭便是为那一火射士所准备,一定要保证兄长不被暗箭所伤。
小六也知自己本领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一举射杀全火射士。初时放箭杀人便是为了让对手知道,己方还藏着一名神射手,并且是以这些射士为目标。这样一来残存射士再有胆量,也必须先射杀小六,才能分心对付韩约。
骁果军虽然悍勇,但关系到自家性命,谁也不敢疏忽大意,是以随着三名袍泽被射杀,其余射士便如小六所料,把心思全用在对付这名藏在暗中的射士身上顾不上支援步卒。也正是靠着这份便利,韩约才得以施展开全身本领杀入骁果军中,不给对手喘息之机,连重整阵型的机会都没有。
骁果军中射士各个射术惊人,论及本领不在梁亥特部神射手之下。可是小六经过几番战阵,又有徐乐、韩约点拨,本领一日千里。不论箭术还是反应、身手都凌驾于这些射士之上。
他的身形单薄动作迅捷,如同一只狸猫一般,连珠箭射出同时人已然换了地方。他的身形刚刚移开,原先站立之处便多了十几支雕翎。其中一支箭落到墙体上,并未如普通箭矢一般落地,而是随着一声闷响深深嵌入墙中。小六心知,这些骁果所用的乃是强弓,这些箭簇也是上好精铁所制,战阵之上可以轻松洞重甲。若是被这种箭射中,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这又算得什么?玄甲骑的男儿,又有哪个怕死?谁又畏惧刀剑?连万钧弩都见过了,还怕这小小的箭矢?
小六并不慌忙,脚下生风奔走趋避,绝不让自己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空气中阵阵破空声传来,一道道劲风从小六的面前、背后掠过,有些时候劲风离得太近,刮得面门生疼,只要再偏出毫厘,小六就难逃利箭贯脑的下场。可是小六心中却毫不慌乱,反倒是因为身处险地而莫名兴奋,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烈火点燃了周身血液,让他的身形变得比平时更为利落,六识也比平时更为灵敏。
这种情况并不寻常,大多数武人面对同样情况,身体并不会出现这种变化。实际上小六此刻的反应,乃是武人修为的“变”。这种“变”并非玄门神通,而是打熬筋骨练习武艺到了一定地步之后,身体必然产生的变化。
寻常人练武不得其法或是未遇名师,要么是一辈子练武却不懂得如何用艺业伤人自保,要么是一味追求杀伐却没打牢根基,纵然威风一时,遇到行家还是要吃大亏。只有那些将门勋贵,或是天下少有的名师,知道如何训练练法和打法,又知道如何调养身体,遇到一个根骨资质合适又肯用功的弟子,才有可能修炼到“变”的地步。到了这一步,才算是迈进斗将门槛。
便是普通兵卒也知道“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个说法,这也是武人六识的要紧所在。倘若六识不灵,纵然武艺练得有模有样又或者勇力过人,在沙场上一样难有大作为。乱箭流矢刀山枪林,四面八方都可能有兵器刺来,反应不够灵敏就难免带伤或是阵亡。
这等栽培弟子的手段一如庄户人家选种育苗,都是自家的机密,等闲不传外人。也只有徐敢这种心性,才会把这些看家本事传授出去,又不惜倾家荡产搜罗药材器械以供操练。可是广有器械没人也是没用,这种人又要求根骨,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造就。徐家财力有限,没有那么多财货可以挥霍,人选上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以免浪费。徐家闾这些青年后生中,除了徐乐以外,能入徐敢法眼的就只有韩家兄弟两个。
不同于韩约的高大强壮,小六身形单薄瘦弱尚未成丁,村中人只把他当半大孩子看,哪怕在玄甲骑中也大多把他当成个被迫参战的半大娃娃。可实际上徐敢未曾丧命时,私下里便对徐乐说过,韩家兄弟非池中之物,兄弟二人都是少有的斗将之才,老天有眼把他们送到徐家闾,注定成为徐乐的臂膀。
韩约孔武有力,天生就适合持盾遮护成为将主身边的屏障。小六的体魄不如其兄,但天生就是做射手的材料。武将皆习弓马,能够成为斗将的,射术自然也不会差。不过正如斗将之间存在强弱一样,射士之间也同样有高低之分。在徐敢看来,小六便是当世李广、养由基之属。只要栽培得法,日后上了战场便能成为索命无常,弓箭所指之处名将豪杰也难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