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想着脚下不停,眼前闪现出一栋二层小楼。在迷楼之中这等规模的楼宇不知有多少,丝毫不引人注意,门外也没有几个人值守。若非沈光站在门前便站住不动,徐乐也想不到杨广居然置身于此。
楼门关闭着,也没有人出声应答。直到沈光伸手拽了什么东西,过了好一阵门里才有个内侍的声音传出:“沈郎君来得迟了些,圣人都等急了。”
楼门开启,露出满室烛光。徐乐在沈光身后向房内看去,随着房门开启,只见数十名着锦衣挎直刀的壮汉严阵以待。前排之人手持劲弩对准门首,后排的男子则手中高举利斧,斧刃借着烛光散发出瘆人的寒意。若是有人依仗勇力强行破门而入,必然要先挨上一轮劲弩攒射,再被这些大斧往身上招呼。
门首一个中年内侍向沈光打了招呼,又看了看徐乐问道:“你便是徐乐?”
徐乐神色傲然,并没有和这名内侍寒暄或是恭维他的意思。自己堂堂须眉,靠一身本领气力一刀一枪搏取功名前程,何须向这等小人讨好?再说回来,自己此时代表的已经是长安城中李家父子,便是见到杨广都不必屈膝,更别说是眼前这种人物。
见徐乐并不作声,这名内侍哼了一声,随后将身形一转,沈光朝徐乐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向楼梯处走去。这些锦衣武士对徐乐怒目而视,手中兵器更是始终未曾放下。若是胆子略小一些的不必交手,只一看这阵势就要吓得心惊肉跳满头大汗。可是徐乐对这一切视若不见,大步流星向楼上走去,仿佛这些人都是些木偶泥胎。望着徐乐的背影,那名内侍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派了这等人来……”
从外面看去,小楼只有两层,等到真上了楼才发现,里面原是三层,只不过一二两层比正常的高度要矮上不少,生生空出个三层出来。房间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之能,饶是徐乐不喜珍宝玩物对于此道也没多少见识,可是粗看之下也能断定一、二两层房间内的摆件器物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房间的布置风格既不像长安皇宫,也不像李渊的公廨,处处透着江左风流的雍容雅致,仿佛是个江南名门子弟或是富豪人家排场。
徐乐曾听李世民说起过,李渊对于江南文化也颇为仰慕,李建成受父亲影响,也喜欢在家中摆弄些东南物件,或是把居处改造出几分江南风味。如此看来,他们两父子和杨广在这方面倒是算得上殊途同归。
二层的护卫比一层少得多,也没有摆出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可是和这些护卫眼神相对,再看看他们行动姿态,徐乐就知这些人任意一人的手段都不可小看。哪怕不如沈光、来整这些虎将,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若是所有人一起发难,再骁勇的军将也难以招架。不问可知,这些人自然就是杨广的贴身护卫,论及功名前程可能无法和沈光想必,但是论及本事未必相差多少。
沈光到此便不再走,而是向上做了个手势:“圣人便在上面等候郎君,未奉旨意,某也不敢随便上去,只好请乐郎君自己走一程了。”
徐乐点头示意,随后迈步向楼梯走去,脚下依旧沉稳有力,并没有畏惧或是胆怯之意。他很清楚楼上绝不会只有杨广一人,暗中必有艺业惊人的豪杰保护昏君,更可能藏着什么厉害的埋伏。杨广为人喜怒无常,更不会在意什么使者身份,说不定一声令下,便要让众人围攻自己。就算沈光和自己再如何亲厚,到那个时候也只能尊旨行事。
不过自己既然来了,就不会怕。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死何足论?任他杨广有多少埋伏手段,自己只管按着心思行事就是。若是能救回步离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今晚就舍去这条性命,将杨广搏杀在这迷楼之内,为这本就混乱不堪的天下,再增加几分变数又如何!
望着徐乐的背影,沈光额头上也渗出汗珠。他只盼着一切顺利千万不要生出变数,免得自己在当中左右为难无法做人,更别让形势败坏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只是这位天子的脾性越发难以捉摸,他会怎么做,又有谁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