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身为北地世家之首,自然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固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势力,没人敢因为座次的事与他争论,可是李渊要想进一步巩固基业开疆拓土,就少不了借世家之力。这就注定他必须按照世家的规矩行事,否则如何能得到这些世家认可?在座次问题上,旁人或许不至于发难,他自己必要格外小心,因此这份座次名单绝不是随意写就,正代表着李渊的某种态度。
徐乐何德何能,居然能高居首席?在晋阳那次,看在故人重逢,又是李家家宴面上,大家也就不加以计较。今晚乃是庆功宴席,军中功臣宿将以及世家子弟都要前往饮宴,其隆重程度比朝会也差不到哪里去。眼下这帮世家子虽然家世显赫,可自身终究缺少官职、资历,包括谢书方在内,都没资格坐在首席陪在李渊身旁。
让一个寒门子弟位列于自己这些世家子之右,是可忍熟不可忍?谢书方正是看准了这点,才跑来与这些世家子联络。他选的这几个人情形和窦奉节相若,都是家世显赫,与李家又有些姻亲关系,算得上李家自己人。自身偏又没什么才具,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吃喝玩乐惹是生非便没有他们用武之地。跟着李建成出征,也就是想捞摸几分战功,以便他日朝李家要好处,实则一无所能。若说功劳,也就是在攻城的时候都安心躲在营中不出,不至于给主将添乱,余下的就一无足取。
越是这等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面皮,偏又一个个没有城府,随便煽及下风,就能起一场燎原火。根本没用怎么挑拨,只是随便这个话头一开,这班人便攘臂高呼,准备给徐乐几分颜色看看。
虽然徐乐战功彪炳,可是在他们眼中,寒门子立再多战功依旧是寒门子,不能和自己这些人比肩。国公让其坐在首席,就是不顾天下世家的体面。自己这么做也是维护世家道统,不觉有过反而有功,窦奉节尤其踊跃,大包大揽把事情扛上身。
谢书方自然希望出头和徐乐为难的是窦奉节,其身份、地位以及和李家的关系,最适合做这种事,因此并不阻拦只是询问:“大郎为人我自然信得过,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你该如何行事?这厮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大郎若是吃了亏,我未免对不起朋友。”
“这叫什么话?”窦奉节越发嚣张:“他徐乐本领再大,也是李家家臣,还敢对我动粗不成?这是在酒席宴会,不是沙场争斗。他那点本事没有用武之地,注定被我们收拾得服帖!其实就算谢大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收拾他。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人放在眼里。这等人不好好收拾一番还得了?将来怕不是没人能管了!”
谢书方道:“这么说,大郎想必是找到了办法?”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只要我想打探的消息,就一定能探个明白!”窦奉节洋洋自得道:“我已经把徐乐的底细查了个清楚,他家那点事情,全在我肚子里。今晚酒席上我给他几分难看,也好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今后该怎么和我等相处!”
一旁一个世家子道:“大郎可千万谨慎些,别忘了前者柴大吃得苦头。我听人说,当时马槊就在柴大眼前晃荡,稍不留神就把他刺个对穿!当时徐乐连造反的话都说出来了,这等人可不是好欺负的。万一惹得发了性,你可要仔细眼前亏。他可是三十人杀几百甲兵的狠角色,咱们这些人捆在一起怕也不是他对手。”
窦奉节冷笑一声:“我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当日他敢动手,乃是因为身在沙场,加上前敌战事正紧,离不开武夫厮杀,纵有些许不当之处,老泰山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当作没看见。如今长安已经到手,眼看着霸业成就一半,这时候便要定尊卑制法度,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本分。骄兵悍将向来是朝廷心腹大患,老泰山也不会容忍。这时候他要是再敢说出要造反的话,保准是死路一条!”
这话一出,众人不住点头,都觉得窦奉节言之有理。谢书方在旁冷眼旁观,心内却在冷笑:窦奉节果然是个草包,活该做大郎的垫脚石。
虽然谢书方对于徐乐心怀不满,但也知道眼下还不到杀斗将的时候。相反,还要重用他们,让他们为李家霸业冲锋陷阵。谁能把徐乐和他麾下甲骑拉过来,谁说话就硬气。之前大郎和徐乐越行越远,这回正好借机卖好刻意笼络。
今晚窦奉节会在席前对徐乐发难,大郎会在关键时候站出来维护徐乐,乃至和窦奉节翻脸也在所不惜。徐乐这种人重情重义,并不会记恨前尘往事。大郎对他如此,他必然会心生感激,日后结交就方便了许多。至于窦奉节,也就是个敲门砖,用后不再过问。至于他会不会因此记恨大郎或是自己……谁在乎?
今日的李家不缺上赶着巴结的世家子,李建成身边也有的是这种无用之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