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弘主进宫觐见了国君之后。
次日国君下旨,原来天北行省大都督府长史张子旭所谓贪腐完全是子虚乌有,但就算如此,张子旭也需要谨记教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张子旭叩首谢恩,上了一道请罪奏折,洋洋洒洒几千言。
之后国君下旨,册封张子旭为天西行省中都督。
至此,这位天之骄子终于如愿以偿。
不过他心中大概也颇有不爽,原本三十九岁就能做上行省封疆大吏,活生生折腾了半年,如今他都已经四十了。
国君和太子一系的矛盾,暂时得到了缓和。
朝局进入了新的平衡期。
四月初三,一位大人物返回国都。
武安伯薛彻。
沈浪的这个大仇人,终于现身了。
此人真的是国君的绝对心腹。
在当年的夺嫡之战中,他为宁元宪立下了汗马功劳。
宁元宪登基为王后,他执掌黑水台十几年。
之后去炎京呆了近十年。
越国驻炎京大臣,这个位置可不好做。
不仅仅要搞外交,还要搞情报,尤其要大量结交大炎帝国权贵。
而且国君让他去炎京一是因为信任,而是为了历练,让他高升一步。
黑水台虽然权势惊人,但毕竟是鹰犬。
想要进枢密院,或者尚书台,终究还是要跳出黑水台的。
如今,这位大人物终于返回越国的权力中心了。
………………………………
“臣参见陛下!”
薛彻叩首。
此人也是一脸好相貌,头发胡须修得精致无比。
他今年五十三岁,但是看着依旧显得很年轻。
身体修长,皮肤白皙,尤其一双手简直比女子之手还要精致一些。
从某些程度上,他竟然和沈浪有些类似,都是精致人。
当然了,他的书卷气要弄得多,也显得更加优雅。
沈浪还是太浪了。
这也证明了,国君对精致的人都有所偏爱。
这薛彻和国君之间的交情已经超过四十年了,当他还是武安伯爵府世子的时候就在国子监读书,之后因为太优秀,所以被召入宫内,陪同还是太子的宁元宪读书。
他不但是国君的心腹,也是至交好友。
如今黑水台都督阎厄,也是国君伴读出身,顺便还是国君曾经的保镖。
阎厄,燕难飞,薛彻三人如同兄弟一般。
“你和隐元会走得很近?”国君直截了当问道。
薛彻道:“是,曾经走得很近!当时黑水台和隐元会合作颇多,在谋害金氏家族上,我们有非常密切的合作。”
听到国君的问话后,薛彻内心安定了许多。
因为不虚伪,不拐弯抹角,这代表着国君还是信任他的。
宁元宪又道:“种尧要和帝国武亲王联姻一事,你怎么看?”
薛彻道:“臣不同意,曾经给种兄写过密信,但是种兄置之不理。不过现在这场婚事已经半途而废了,沈浪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宁元宪道:“关于沈浪和你的恩怨,你怎么说?”
薛彻当然听说过,沈浪口口声声说要灭薛氏全族。
听到国君的问话,薛彻道:“不管他想怎么样,臣都接着。”
这就是薛彻在国君面前的风格,说真话,不掩饰。
宁元宪又问道:“宁政,你觉得如何?”
薛彻一愕,然后摇头道:“臣不知。”
宁元宪道:“若你担任天越中都督,和宁政这个天越提督该如何相处?”
薛彻道:“公事公办,井水不犯河水。”
宁元宪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回家吧,家人应该等着急了。”
薛彻叩首。
然后安静地将一个箱子留下。
这是他从炎京给国君带的礼物。
宁元宪不是什么人的礼物都会收的,能够给他带礼物的人都是绝对心腹。
离开国君的书房后。
迎面黎隼走了过来,见到薛彻之后赶紧避让。
结果薛彻也避让,两个人都让在路边。
终究薛彻一拱手,弯腰行礼,然后离去。
黎隼还礼更恭。
薛彻此人干的虽然是情报的活,但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如同士大夫。
……………………
返回家中之后。
三王子宁岐已经等在这里了。
女儿薛雪,儿子薛磐都在。
薛磐和三王子脸上都颇有喜色。
因为这一次他们确实收获颇大,天下五都督占其三。
进入家中之后,薛彻招了招手,然后在院子里面脱下的衣衫。
他身上的肉也紧凑白皙,完全不是五十几岁的人,没有半点老态臃肿。
“浇!”
一声令下。
薛磐亲自动手,一桶一桶的冰水往薛彻身上浇。
真正的冰水,里面有一半都是地窖里面拿出来的冰。
整整浇了好几痛冰水后。
“来!”
薛彻一声令下。
几个家族高手上前,猛地挥舞铁棍,望着他身上砸。
真的是上百斤的铁棍。
真是奇怪。
薛彻身上看着压根没有多少肌肉,也不像是钢筋铁骨,就如同白面书生一般。
但是这些铁棍砸在他的身上,却几乎连印记都没有留下。
砸完之后。
他来到一个坚硬的石碑面前,整个身体猛地望石碑上撞。
整整撞击几十下。
活生生将石碑撞出了裂缝。
“去!”
最后猛地一掌、
石碑从中断裂。
此人之武功,真是惊人!
“水来!”
又一大桶冰水抬了上来。
薛彻整个人都埋入这个大桶之内,竟然将口鼻都淹没了。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一刻钟。
这么强的闭气功?
在冰水之中,薛彻的身体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然后原本冰冷刺骨的水,竟然开始冒热气,就仿佛底下在烧火一般。
从冰水中出来之后。
仅仅几秒钟,薛彻身上就彻底干了,没有半点水滞。
而这一桶冰水,竟然变得烫了。
换上宽松透气的布衣,披头散发,薛彻显得洒脱,不像是一个权臣,反而像是一个闲人。
这等武功,简直深不可测。
………………
“薛伯爷!”
“三殿下!”
薛磐道:“父亲这次归来,执掌国都,几年便能进枢密院了,宁启王叔年纪大了,是为您占位置的。”
薛彻看了一眼宁岐,见他神情傲然间,却又难掩得色。
“殿下又何必如此高兴?”薛彻道:“如今夺嫡之势,你已经落于下风了。”
这话一出,薛磐顿时一愕道:“父亲这是哪里话,最近我们大获全胜,天下五都督我们占其三啊。”
薛彻道:“这恰恰证明了局面危急,陛下为何忽然拔高三殿下?是为了让我们和太子斗,是为了保护宁政殿下。”
这话一出,三王子不由得一惊。
薛磐道:“这怎么可能?没有了沈浪,宁政就是一个废物。”
“说出这样话的人才是废物!”薛彻道:“陛下潇洒不羁,越国这二十年积攒了很多问题。所以这个时候尤其需要一个勤政专注的人继承王位,彻底解决国内积患,宁政殿下坚忍不拔,意志坚定,最近天越提督就做得很好,解决问题很彻底。”
“还有,种尧兄太急了,竟公然要和大炎帝国王族联姻,这让陛下如何看三殿下?我早就说过了,大炎帝国那边有我便可,为何还要做一些表面功夫?我们让大炎帝国不反对三殿下上位即可,论和大炎帝国皇族的亲密程度,我们比得过祝氏吗?”
“接下来夺嫡的关键便在南瓯国之战,南宫傲表面上谁也不靠,但在关键时刻,他会选择太子,不久之后太子就会南下,亲自坐镇南瓯国战场。若这一战赢了,天下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太子之位,陛下也不能!”
“但南瓯国战场若输了,越国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南方,反而是北方和西边。”
“所以接下来我们所有的重心,都要放在军队上,有兵才是王!”
“不要和太子斗,更不要掀起这么党争,一心抓兵权。”
“盯住沈浪,他随时可能复出,关注他一举一动!”
薛磐道:“父亲,要不要动用浮屠山的关系,弄死他?”
薛彻道:“能够弄死,当然好!此人才是我家心腹大患!”
…………………………
次日!
国君下旨召天北行省大都督宁纲进国都,入尚书台。
三王子宁岐,接任天北行省大都督。
接着,国君再下旨,将天越中都督府升格为大都督府。
册封薛彻太子少保,接任天越大都督。
这旨意一出,群臣再一次震惊。
太子一系更是色变。
薛彻就这么受宠吗?
国君为了他,竟然将天越都督府升格了,而且还册封太子少保。
这局面已经非常清楚了,未来此人要进枢密院?宁启王叔还真是为他卡位的?
其实,天越都督府升格完全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是国都,理应和行省平级。
楚国,吴国那边都对国都所在的都督府升格了。
宁元宪之所以久久没有升格是因为对这个位置有芥蒂,因为他曾经最大敌人宁元武就是在天越中都督府上崛起的。
而且国君提拔薛彻,确实是想要收买人心,但也是一种鞭策。
他需要在关键的时刻,薛彻能够站在他那边!
甚至要让他牢记,你薛彻效忠的人是我,而不是宁岐!
至于沈浪和薛彻的恩恩怨怨应该怎么办?
国君真的不愿意想。
他对沈浪无比信任宠爱,但和薛彻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
对于薛彻和大炎帝国皇族走得太近,宁元宪是有些不快,但也无法苛责,因为这毕竟是薛彻的本职工作,他觉得还是可以将他拉回来的。
薛彻毕竟和种尧不一样。
种尧和他的关系一直一来都很冷淡。而薛彻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年轻的时候,甚至如同兄弟手足。
……………………
四月初九!
国君宁元宪沙场点兵。
大军要南征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为了这一天!
沈浪坑蒙拐骗,搜刮了越国大半权贵,弄到五百万金币。
为了这一天,国君和隐元会翻脸。
甚至为了这一天,沈浪被流放出了国都,换取朝局的安定。
只有朝局平稳,才能集中全力打倾国之战。
那些金币变成了无数的粮食,无数的民夫,无数的布匹,药材等等。
大军未出,粮草先行。
整整近两个月时间,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将第一批物资运往南瓯国战场。
如今大军终于可以开拔了。
八万大军,威武雄壮。
宁元宪率领群臣,甚至包括已经致仕的老臣,前来为大军壮行。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国君对这一战的重视。
甚至他自己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代之作战。
八万大军铺开之后,简直无边无际。
见到这豪迈军阵,国君宁元宪内心慷慨激昂,一阵阵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