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牧谪握着沈顾容的手,撩着河边的水为他擦手背。
沈顾容任由牧谪折腾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脚底的水波,一派古井无波的清冷圣君模样。
牧谪听到他师尊在说:「嘴好疼,牧谪是属牲口的吗?」
牧谪:“……”
牧谪的手一顿,偏头看向沈顾容的唇。
沈顾容的唇有些红肿,还被牧谪咬破了一角,越发红艳。
察觉到牧谪在看自己,沈顾容将头一偏,冷淡道:“看什么?”
「手!赶紧给我洗手!」
牧谪笑了一下,继续为他清理手背上的脏污。
明明修士一个决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东西,牧谪却握着沈顾容的手学着凡人给他一点点清洗,从之前牧谪就发现了,他师尊哪怕修为登顶,私底下却更喜欢凡人的生活方式。
沈顾容坐在河边的石阶上,空着的一只手撑着下颌,偏头看着牧谪,他的眼尾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红晕,被冰绡隐去大半,却越发显得勾魂。
“牧谪。”沈顾容开口唤他。
牧谪正在握着他修长的五指一点点擦干净指缝中水渍,闻言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沈顾容轻声问:“妖主之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牧谪的手猛地收紧,他愕然抬头看向沈顾容。
看他这个反应,沈顾容大概知道了妖主被逼近绝境戳穿真面目之事和牧谪脱不了干系,或者说青玉背后暗中相助的人便是牧谪。
他手指轻轻动了动,淡淡道:“你弄疼我了。”
牧谪这才回过神,几乎是狼狈地将手展开。
沈顾容抽回了手,轻轻摸了摸牧谪崩得死紧的侧脸,柔声道:“告诉师尊,为何要帮青玉去对付妖主?你那时是他的对手吗?”
牧谪嘴唇轻轻动了动,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当年答应了青玉对付妖主时,原因无他,只是为了陶州大泽的灵脉,而在妖族待得越久,他便对这个当年一手促成那百年之约的妖主恨之入骨。
若不是他,沈顾容根本不可能被困在离人峰这么多年。
带着恨意的牧谪在明智青玉是有意引导,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帮他去杀妖主。
最后,他成功了,青玉顺利将妖主逼出陶州大泽,顺便还发现了只有京世录知晓的,妖主非凤凰的秘密。
可青玉就算将妖主逼出了陶州,但离人峰还是没等到妖族的灵脉,离更阑逃了。
牧谪脸色有些苍白,他低声道:“我只是……”
沈顾容声音更轻了:“嗯?”
牧谪对上沈顾容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就是想这样做。”
沈顾容没想到得到这个答案,眼睛眨了眨:“什么?”
牧谪欺身上前,一把握住沈顾容的手按在心口,沉沉开口:“我恨我生得太晚,我恨当年你被所有逼迫时我没能站在你身边将那些小人悉数斩杀。”
他轻轻低下头,声音有些喑哑:“我恨……没能早早地保护好你。”
沈顾容眼睛微微张大,他想要开口回应:“你已经保护好我了。”
但话还没说出口,他便意识到面前的人是牧谪,并不是当年的先生,就算两人是转世,却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说这句话是对牧谪的侮辱,也是对先生的亵渎。
沈顾容定定看着牧谪半晌,才突然笑了,他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去和青玉联手算计妖主?”
牧谪闷不做声,默认了。
他有些害怕,怕沈顾容会觉得他城府极深,不自量力,但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告诉沈顾容,他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卑劣之事,做了多少算计。
牧谪手指都在颤抖,浑浑噩噩间突然感觉到沈顾容欺身轻轻抱住了他。
牧谪一怔,茫然抬头看他。
沈顾容笑着说:“做得很好,师尊喜欢。”
牧谪呆了呆。
“妖主可不是东西了。”沈顾容喟叹一声,下巴枕在牧谪肩上,懒懒地说,“我对他的破事又没兴趣,他却仿佛有被害妄想病一样,总是觉得我会害他。”
牧谪回抱住他,有些后怕地喃喃道:“师尊不怪我?”
沈顾容失笑道:“我怪你做什么?你帮我算计仇人我还怪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牧谪愣了愣,觉得也是。
沈顾容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觉得你是个坏孩子?”
牧谪蹙眉,不喜欢“孩子”这个词,但这句话的意思和他这些年想的差不多,他总是想要通过伪装自己,让沈顾容觉得他依然是幼时那个温顺乖巧的徒弟,而不是处处算计人的小人。
他点点头。
沈顾容笑得不行,他凑到牧谪耳畔,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带着气音柔声道:“可师尊就喜欢你这样的坏孩子。”
牧谪:“……”
牧谪浑身气血翻涌,被沈顾容这句话撩得险些再次把他按在墙上弄脏。
沈顾容洗干净了手,开始继续研究怎么找到离更阑的藏身之所。
牧谪道:“夕雾应该知晓吧。”
沈顾容却摇了摇头:“离更阑既然能利用神识中的魔息操控夕雾,就不会让她泄露出来自己的藏身之地。”
他刚说完,脚尖一抬,就和三步之外的一条灵蛇对上了视线。
沈顾容:“……”
灵蛇:“……”
沈顾容默默将步子收了回去。
牧谪往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和那条蔫哒哒的灵蛇对视一眼,认出了正是夕雾身边的那条。
本来已经被牧谪扔到城墙下的蛇,不知怎么突然跑到了这里来。
那蛇明显开了神智,眼泪汪汪地看着沈顾容,蛇信吐着,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想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