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虞星河问,“我们来闲云城到底是做什么的?”
牧谪无语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就跟来了?”
“能和师尊出来玩嘛。”虞星河道,“而且还能顺便归家一趟。”
牧谪瞥他一眼,避重就轻道:“师尊的冰绡被天雷劈毁了,我们去寻六师伯做新的。”
虞星河“哦”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但他很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哪怕心有疑惑还是一笑,说:“好。”
闲云城还是有些冷,沈顾容裹了裹大氅,道:“还没到吗?”
牧谪道:“再走两条街便到了。”
沈顾容面无表情,心想:哦,我离死还有两条街。
牧谪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约摸能从沈顾容那副不露端倪的清冷脸上瞧出来一部分真实情感。
他仔细看了看,得出一个结论。
——他师尊在害怕。
害怕林束和。
牧谪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师尊,六师伯体弱多病,有时连刀都拿不起来,您不必太过……担心。”
他原本想说“不必怕”的,但又顾忌到沈威猛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便改了口。
沈顾容不担心,他只是恐惧加心虚。
他尽量保持镇定,淡淡道:“你知道一把九息剑多少灵石吗?”
牧谪倒是不知道这个,他擅长精打细算,将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尝试着说了一个他所认为的天价:“一千灵石?”
沈顾容摇头,比了个三。
牧谪诧异道:“三千?!”
沈顾容:“你再加一位。”
牧谪:“……”
三万。
牧谪终于知道他师尊为什么这么怕了,敢情是怕债主讨债心虚的。
他安慰道:“师尊和六师伯同门情深,必定不会只为这三万灵石离心的。”
沈顾容面无表情:“你记得你有几个师兄吗?”
牧谪:“七个。”
沈顾容没说话。
牧谪说完后也沉默了,雨噼里啪啦搭在竹骨伞上,仿佛死亡的屠刀微微蹭过,转瞬就能落下来。
八个……
三万灵石。
牧谪记忆中的林束和,身形孱弱,脸色上全是病态的苍白,连说话都大不了声,牧谪见五次他有三次躺在榻上起不了身,剩余两次还是坐在木轮椅上被人推着出来的。
林束和医人不自医,牧谪每见一次都担心他明日就会身死道消,可他也不知哪来的机缘,竟然活了这么久。
这种病美人,应当不会……拿刀杀人的吧?
牧谪浑身一哆嗦,回想起林束和在三界的英勇事迹。
他杀人,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病得越狠,拿刀越稳。
虞星河疯跑了一圈又回来跟上他们,好奇地说:“什么灵石呀?”
牧谪没理他,沈顾容有些惋惜地看着虞星河,牧谪扫了一眼,竟然从他不动如山的脸上看出来了“小徒儿啊,你的剑恐怕是没着落了”的意思。
牧谪:“……”
穿过两条烟雨蒙蒙的街道,很快,一条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巷子映入眼帘。
一阵阴风传来,卷起角落里未被雨打湿的黄纸。
一抬头,墙上悬挂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十三子街。
虞星河看了看那条深街,莫名有些害怕:“这条街,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牧谪道:“闲云城的街巷按照数字和时辰来分,十三、子时,皆为大凶大煞。”
他没多做解释,带着一无所知的沈顾容往前走。
虞星河害怕地跟在后面,想要去扯师尊的手,被牧谪瞪了一眼,只好抱住小凤凰取暖寻找一丝丝安全感。
越往里走,天色也就越阴沉,虞星河壮着胆子往左右看了看,发现道路两旁的铺子竟然全是棺材铺。
虞星河:“……”
道路两边挂着纸糊的灯笼,脚底下也全是打湿的黄纸,阴风阵阵,把虞星河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敢大叫,只能紧紧跟着牧谪。
又走了几步,虞星河实在是受不了了,抖着嗓子小声道:“小师兄,我们……不是要给师尊看眼睛吗?”
牧谪:“嗯。”
虞星河:“那为什么……要来棺材街啊?”
牧谪还没说话,虞星河不知脑子是怎么想的,突然“哇”的一声,焦急地说:“不要啊,我觉得师尊还能再救一救!小师兄你别急着买棺材啊!”
牧谪:“……”
沈顾容:“……”
这个蠢货!
就在这时,不远处唯一一所亮着灯笼的铺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轻斥:“蠢货。”
三人一同看去。
在那阴森的巷尾,暖色的灯缓缓铺洒而下,将铺子前破旧的牌匾照亮半边,隐约能瞧见“临关医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