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从长赢山而过,还未到泛绛居,便瞧见了莲花湖旁等候多时的奚孤行。
沈奉雪看都不看他,脚步不停。
奚孤行眉头紧皱,快步上前拦住他:“站住!”
沈奉雪这才停下步子,微微颔首,冷淡道:“掌教。”
奚孤行差点被他气死,怒道:“你又去了哪里?!不是说了离开离人峰之前要同我说一声吗?”
沈奉雪不为所动,瞳孔虚无,他面无表情道:“我分神出山,不必向掌教说明。”
奚孤行:“你……”
沈奉雪仿佛看不出奚孤行的怒气,还在客气地说:“十一能走了吗?”
奚孤行忍了又忍,强行忍住要爆发的怒气,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还在为你那个徒弟寻找灵物?”
沈奉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要我说,你与其为他温养灵脉,倒不如拿洗筋伐髓的药强行让他入道。”奚孤行道,“这个过程你比我熟,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他便能如你所愿。”
奚孤行自觉这个法子能替沈奉雪免去不少麻烦,原本还想着等沈奉雪谢他,没想到那冷冰冰的混账竟然直接一句话甩了过来。
“不行。”沈奉雪说,“他会疼。”
奚孤行:“……”
沈奉雪垂眸,轻声道:“我怕他疼。”
奚孤行:“……”
奚孤行暴怒道:“滚啊你!”
沈奉雪没和他一般见识,滚了。
但奚孤行越想越觉得不爽,沈奉雪都走老远了,他还是转身,怒道:“你别忘了自己收了两个徒弟,就算再偏心,你也得管一管虞星河吧。”
沈奉雪头也不回,冷冷道:“我没精力。”
奚孤行:“……你!”
沈奉雪说完,直接入了泛绛居,结界召开,隔绝了奚孤行的怒骂。
菩提树上,小小的虞星河坐在树干上,双眸含泪地看着不远处的泛绛居,那双握剑握出血痕的小手终于散去了力道。
小木剑缓缓从手中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草地上。
泛绛居内,牧谪看着桌上散发着灵力的果子,歪着头道:“师尊,这是什么?”
沈奉雪换了身衣裳,淡淡道:“山下的寻常之物,喜欢便尝尝看。”
牧谪点头,捧过来小口小口地啃完,还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沈奉雪坐在一旁,问他:“感觉如何?”
牧谪茫然道:“啊?什么感觉?”
凡人的灵脉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灵物砸下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
沈奉雪也没觉得可惜,他道:“无事,今日早课学了什么?”
牧谪一听,忙献宝似的蹦下椅子,从一旁的书案上翻出来一沓纸来,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着给沈奉雪看。
“这是我习得字。”牧谪羞赧地说,“长老还称赞了我。”
沈奉雪看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临得师尊的字帖。”牧谪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奉雪的神色,像是孩子要糖似的小声说,“师尊觉得如何?”
沈奉雪的手指轻轻收紧,他轻声说:“很好。”
牧谪脸色一喜,眸子都弯起来了。
沈奉雪轻轻摩挲着那初见雏形的字,像是对他又像是对其他的什么人,喃喃道:“很好……”
牧谪微愣:“师尊?”
“嗯?”
牧谪小声道:“您……哭了吗?”
沈奉雪微微抬头,那冰绡下的眸中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天雷轰然一声劈下,浑身剧痛的牧谪猛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
沈顾容诧异地低头。
牧谪眸光涣散,仿佛身处梦境还未回神似的,疑惑地说道:“师尊,您……为什么哭了?”
沈顾容满脸茫然:“什么?”
牧谪已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他一把将沈顾容抱在怀里,哑声道:“弟子以后再也不习您的字了,您不要……”
沈顾容掰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他,皱眉道:“什么?你大点声?”
牧谪却还是紧紧抱着他,根本不愿意撒手。
沈顾容眼看着第五道天雷就要落下来了,冷着脸将牧谪的爪子掰开,拿出里面的护体灵力催动。
唰的一声,一道半圆形的蛋壳似的灵力当头罩下,与此同时天雷也紧接着劈下。
轰隆隆,响彻天地。
在结界里面的沈顾容险些被震聋,他死死捂着牧谪的耳朵,仗着他听不见,怒气冲冲地骂道:“混账!浑球!”
其实他最想骂的是沈奉雪。
十年前沈顾容就曾怀疑过沈奉雪这壳子的半个元丹是给了牧谪,但却没什么证据便没有过多猜想。
而现在,雷劫降临,买一饶一,连带着离得老远的沈顾容也一块劈,彻底告知了他一个明晃晃的事实——沈奉雪不光将元丹给了牧谪,而且他每次雷劫时,沈顾容还必须一块挨雷劈。
沈顾容冤得哭天喊地,要是沈奉雪在他面前,他早就冲上去咬人了。
这等异象十分特殊,若是被奚孤行他们瞧见,肯定能很快查出来沈奉雪那一半元丹的去处,沈顾容没办法,只好冲到雷劫里利用修为为牧谪挡雷。
毕竟,无论他在三界何地,牧谪雷劫的一半雷肯定会追着他跑。
沈顾容一边挡雷一边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牧谪仿佛失了神志,双眸失神地看着他,嘴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沈顾容骂道:“等雷劫过去,你小子肯定死定了!”
牧谪喃声道:“弟子……没有杀人,师尊……”
“一千遍清静经!两千遍!”
雷劫中,师慈徒孝。
雷劫外,离人峰弟子感动得眼泪汪汪,泪洒莲花湖。
“啊——圣君竟然在为牧师弟挡雷劫!呜呜啊!”
“若我是牧师弟,雷劫过后必定对圣君肝胆涂地慈乌反哺结草衔环以身相许!”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师徒情!我也想要圣君这样的师尊啊!”
呜呜哇,哇哇呜,只有奚孤行立在不远处,脸色难看至极,他浑身杀气腾腾,腰间短景剑已经出鞘半寸。
“那半个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