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发愁对视之间,忽然听到隔壁刚出城的两个江湖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听说慕容氏住在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坞,咱们便过去瞧瞧。”
“可要小心些,毕竟是人家的地头。”
这二人明显是北方口音,同南边儿的方言大不相同,不过鸠摩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各地的话都能听懂。
顺着二人的声音看过去,却见其中一个穿着孝,器宇轩昂;另一个则矮小瘦削,不似好人。
鸠摩智不认得此人,但段誉却认得,对着那矮小之人,道:“霍先生?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此处了?”
那矮小之人闻声看去,见识段誉,心中一惊,连忙见礼:“小王爷?”
又看看段誉身边的鸠摩智,心说好一个蕃僧!
“这位是吐蕃国师,鸠摩智大师。”段誉互相介绍:“这位是我们王府上的账房师爷霍先生,下得一手好棋...”
双方相互见礼之后,霍先生才说道:“小王爷勿怪小人隐瞒,其实小人并非姓霍,小人本是伏牛派弟子,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金算盘...”
鸠摩智笑道:“原来是金算盘崔百泉,失敬失敬。”
“大轮明王竟然也知在下名号?”
“当年行走江湖时,听过先生名号...得知先生棋艺非凡,小僧还特意赶去伏牛派想要讨教一二,可惜去晚了一步,去时先生已经绝迹江湖,为曾得见,实是遗憾。”
崔百泉闻言苦笑一声,解释道:“老汉因为年轻时候得罪了姑苏慕容,不得已远至大理避难...可前些时候,我这位师侄来到大理寻我,言及我师兄...也就是我伏牛派的掌门柯师兄死于慕容家的斗转星移之手,因为才不告而别,如今在姑苏探听许久,才知慕容家所在。”
“二位想要去找慕容家报仇?”鸠摩智面色稍稍有些古怪。
崔百泉大约是看出了鸠摩智心中所想,长叹一声,道:“我知慕容氏武功极高,我二人断然不是其对手,此仇十九难报...但总要试一试,有心算无心,总能找出他慕容复的破绽。”
段誉闻言,不知该如何言说,但鸠摩智却道:“尔等莫非不闻,日前丐帮的乔帮主同大理镇南王一同上少林为慕容复作证,证明他并非是杀人凶手?你们为何还要训他报仇?莫非因为乔帮主是契丹人的身份,便信不过他所言?”
那年轻人则是悲声道:“此事于乔帮主断无干系...只是乔帮主虽然能够证明玄悲大师身死之际,慕容复不能赶到大理杀人...但却不能保证我师父并非慕容复所杀!”
这位年轻人叫做过彦之,乃是伏牛派的大弟子,日前去丐帮求援的,也是此人。
这下连鸠摩智也无话可说,虽然鸠摩智并不认为慕容复是杀人凶手,但此二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目,轻易不能化解。
毕竟是自己的相识,段誉也不想“霍先生”因此丢了性命,劝解道:“先生且勿妄动,待小王同国师上慕容家询问个清楚,定给先生一个交待。”
过彦之对着段誉拱拱手,道:“小王爷有心了,这是我们伏牛派同慕容家的恩怨,没道理将小王爷也引进来,此事我们自己解决就是,若能报仇最好...若是不能,也只算我等技不如人。”
崔百泉似乎看出了什么,向着段誉问道:“小王爷似乎也要上慕容家?”
段誉见崔百泉问了,便也只好点头道:“是,国师是慕容博老先生的至交好友,如今正要去慕容家拜访,也去老先生坟前祭奠一二。”
此言一出,崔百泉同过彦之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你怎么不早说?
特么的鸠摩智是慕容博的至交好友,我们两个谋划着要刺杀慕容复报仇...最主要这事儿还当着你们俩的面儿说出来了,就问问你,小王爷...我们两个还能活着走出姑苏么?
驴日的!
心态有点儿崩了。
好在鸠摩智并没有为难他们两个的迹象,毕竟在鸠摩智这里来看,纵然慕容复武功平平,但还不至于被此二人所伤,再说这等事在江湖上也太过寻常,人在江湖,谁还没有一两个仇家?
得知鸠摩智与段誉要去慕容家,崔百泉与过彦之两个人草草一礼,便准备溜之大吉...心中或许也暂且搁置了报仇的计划,毕竟人已经暴露了,此番再去无疑送死。
虽然百般不愿,崔百泉与过彦之在临走前,还是告知了二人去往慕容家的方向。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段誉走在姑苏城外的小路上,看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吟诗一首。
鸠摩智则是笑着道:“你倒是颇有闲情雅致...就不为你家王府的帐房师爷担忧么?”
段誉闻言,轻叹一声道:“江湖人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许就是如此吧?我就算是担忧,又有什么用呢?不过看他们离去时不甘心的模样,我猜近些时日他们他们应当是放弃报仇的打算了。”
鸠摩智笑笑,并不搭话,而是走到了一位船家身边儿,出言道:“船家,有劳你送我们到燕子坞慕容家。”
船家闻言,疑惑道:“燕子坞慕容家?没听说过,你告诉我怎么走啊,是三九水路,还是四九水路啊?”
这下把鸠摩智也搞糊涂了,反问道:“何谓三九四九水路?贫僧也是闻所未闻...”
话是这样说,但鸠摩智心里却在嘀咕:莫非是这船夫见我等是外乡人,故意...
正此时,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段誉抬眼去看,好一个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就是这双手,用来划船当真是暴殄天物。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鸠摩智的佛法确实要比段誉精深,面对这样的女子,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而是摸出了一锭银子,对着那船家说道:“船家,送我们去燕子坞。”
鸠摩智觉着怕是这个船家见自己是个僧人,给不起坐船的钱...可银子都拿出来了,但这船家依旧是一问三不知,让“好脾气”的大轮明王,渐渐火大,不由得手上运上了许些内力,将手上的银锭捏成了银饼,再次拿给那位船家看。
船家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自己惹上了硬茬子,正发愁如何脱身时,那撑船过来的绿衣少女开口道:“这位大师,你要去燕子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