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当机立断,演了这一出苦肉计,只怕贾琏也未必不会对她生疑,那样她才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毕竟贾家人的态度她一早就看出来了,她进府几日,贾母正院那边,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可见对她这个卑贱之人持什么态度。
原本她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总能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
但是这一则她与下人通奸的流言,让她明白,豪门之中果然如戏文里传唱的一样,只有你死我活,哪有什么得过且过!
“绿姐,你说若是我与那母夜叉开战,有没有赢的机会?”
沈娇娘将声音压得极低。
绿姐表情为难,为了不使自家主子干傻事,她还是实话实说道:“姨奶奶,你还是忍了这口气吧,那人的背景,着实不一般呢,姨奶奶没见连二爷都拿她没办法吗。听说她亲叔叔是朝廷里的大官,势力大得很。
还有,那边府里的太太也是她亲姑姑,姨奶奶若是与她对上,只怕讨不得好……”
沈娇娘闻言,冷静了一些,沉着眉头思索。
手掌间摸到自己还未鼓起的肚子,面色一狠,道:“你不是说她在这国公府里只手遮天,没有下人不怕她的么。那么你说,咱们院里,是不是也有她的人,说不定就在外头盯着我们呢……”
绿姐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外头,然后道:“姨奶奶说的不错,咱们虽然才进府几日,但是外头的丫鬟仆妇们听到那人的名头,确实没有不怕的,就算姨奶奶赏了她们那么多银子,她们也不敢和姨奶奶走的太近,只怕也是这个道理。”
沈娇娘微微一笑:“如此甚好。你说,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出了什么事,家里谁的嫌疑最大?”
绿姐一愣,大惊道:“姨奶奶不可啊,小少爷可是您在这府里最大的倚靠了,他绝对不能有事的啊……”
“糊涂,我最大的倚靠是二爷!没有二爷,你当谁还会在意这么个小东西?
如今有人想要我的命,若是我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何保住这个孩子?
你不是说那女人娘家的势力大的很,我倒是不信,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女人能独立于男人之外潇洒自在的!
你回头就悄悄出去找一副堕胎药……不行,那个药性太强了,找一副避子汤的药就好了,然后悄悄带回来,记住,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在沈娇娘看来,王熙凤所仪仗的那些东西都是虚的。
如今贾琏忌惮她,不过是还没有彻底激怒贾琏。看贾琏方才的样子,是极为在乎她和这个孩子的,一旦贾琏知道王熙凤传谣言不算,继而下毒害她们母子,贾琏的愤怒可想而知。
到时候她再照着今日的模样哭诉一番,不信贾琏不暴走。
哼,她是斗不过她,但是她不信,贾琏这个爷们要是真心要收拾她,还能没有办法。
唯一可惜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要遭罪了……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儿啊,为了咱娘儿俩的性命,只能委屈你了。
……
沈娇娘的一番苦肉计效果是显著的。
贾母是招贾琏过去问罪的,但是看贾琏怒气冲冲而来,口口声声要惩治王熙凤,贾母和贾政倒愣了。
再了解一番经过之后,贾母和贾政皆沉默下来。
苦肉计的好处便是,就算贾母等人猜测沈娇娘可能是装的,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贾琏愤怒的样子,显然是完全那相信那女人的。
贾母虽然不喜欢贾琏在外头乱搞,但是她却很重视家族传承,在贾琏一口咬定孩子千真万确是他的,那些传言都是王熙凤派人造谣,贾母骂了他一番不知羞耻之后,也不好过于偏袒王熙凤。
毕竟,贾琏是贾家的爷们!
为了使得贾宅安宁,贾母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将王熙凤唤来对峙。
王熙凤自然不会承认,在贾母面前哭哭啼啼的一番,颠倒黑白,惹得贾琏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凤丫头纵有千般万般不是,这些年跟着你,服侍我和她的公婆,也是尽心竭力,你就这般不待见她?
你从外头找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不说自己理亏,反倒出了这么点小事就来埋怨你媳妇儿?
你要认定了是她指使人干的,便先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别怪我偏袒她!”
贾家这等人家,原本肯定是极不待见下九流女子的。
但是谁叫贾宝玉开了个好头呢?家里既然都承认了杜秋娘的身份,要是再针对人家沈娇娘,是不是有点不好?
这就是贾母知道贾琏带了人回府,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要不是家里流言传的厉害,她才不愿意理会这等狗屁倒灶的事呢。
贾琏心中虽然认定是王熙凤的主谋,却着实没有证据。又知道贾母向来偏袒王熙凤,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贾母的调解,悻悻而回。
待贾琏、贾政走后,贾母单独留下来王熙凤,问道:“家里的那些话,真不是你指使人传的?”
王熙凤一听,顿时委屈的什么似的:“呜呜呜,琏二冤枉我,连老祖宗也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学那女人一样,在老祖宗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只怕老祖宗心疼了,才能相信我呢。”
贾母一听就知道王熙凤是提醒她,那女人绝非良善之辈,使得苦肉计就把贾琏给唬住了。
其实贾母心头未必没有这么怀疑,但是她却也知道,流言的事多半也是王熙凤干的。
否则为什么早不起,晚不起,偏偏人刚刚进门两日就这般兴盛了?
因告诫道:“你和琏二的事我也听说了,凤丫头,老祖宗可得提醒你,这自古以来,你可曾听说过女人和自家男人作对得过好下场的?
你要是以后还想过安生日子,就听我的话,在琏二面前服个软,小两口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要是看不明白这一点,我能护你一次,却难保次次都护得住你,你可别等到真的吃了亏的那一天,才醒悟过来这个道理。”
王熙凤听了,心中暗自不服,面上却连连点头:“老祖宗说的是,我记下了,只是怕琏二抛不下成见,不肯接受我的服软呢。”
贾母一见就知道王熙凤并不真心,也不好多言什么,摇摇头,最后道:“那女人虽然出生低微,但是毕竟怀了琏二的骨肉,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可再毁她名声。
你想今日琏二说的事,万一要是真的,她真个就吊死在了屋里,传出去,是一个好事情?只怕到时候你的名声也彻底坏了,你可明白。
你也别不服,更不可擅作主张。且等她生下孩子,我自有安排。”
王熙凤闻言知道贾母是怀疑她了,也不敢再卖乖,讪讪应下。
但是她心里却也不怕,就凭琏二那听说贾宝玉的名号就焉了的软骨头也敢对她如何?
要不是她帮忙,当初其小命就该保不住了,还敢与她横,早晚再叫他落到我手里,才叫他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显然,方才贾琏对她的一通指控,让她对贾琏的恶感又提升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