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琴室。
“当真?!”
卫滢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继而身体前倾,将双掌撑在平时最宝爱的古琴上,也不管那琴身发出嘎嘎吱吱的悲鸣,绷紧了两条矫健的长腿,一叠声的催问着:
“那孙绍宗,当真要去南疆打仗了?!”
贴身侍女念夏,被主人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唬了一跳,当下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自己不过就是在换檀香的时候,随口说了句闲话,怎得就这么大反应?
眼见念夏这惊诧莫名的样子,卫滢也自知失态,忙又缓缓跪坐回原位,讪讪的找着理由:“我……兰哥儿原还想过些日子好生谢谢他的,不曾想孙大人竟又要去打仗了。”
这借口真是要多蹩脚有多蹩脚,但念夏毕竟是做奴婢,即便心下再怎么狐疑,又怎敢多问半句?
当下忙陪笑道:“奴婢也就是听了几句闲话,还不定是真是假呢。”
最好是真的!
卫滢暗暗祈祷着,静默了片刻,忍不住又让念夏把听来的闲话,仔细复述了一遍。
听那传言似是有鼻子有眼的,卫滢心下又多了几分欣喜——她本来就在发愁,该如何让孙绍宗远离王府,若这条消息是真的,自然无需再画蛇添足。
那姓孙的最好死在南疆,来个一劳永逸!
这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转瞬间却又犹疑起来,那姓孙的固然卑鄙,但所作所为,倒也勉强称得起一声‘英雄’。
若真让他死在南疆蛮人手中,似乎……似乎也挺可惜的。
不对!
自己受他所辱,还替他可惜什么?
然而那厮虽荒淫了些,却是个怜贫惜弱,又能舍生为国的……
卫滢心底直似是耍起了左右互搏,乱糟糟的一回一个念头,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念夏还在身前侍立着。
“你先下去吧。”
她将素手一摆,挥退了侍女念夏,顺势在那古琴上轻轻撩弄着,原本清脆的琴音却显得暗哑,显然是方才受了损伤。
但卫滢却恍然不觉,盖因她心中又升起一个难以决断疑问:明儿那孙绍宗来了王府,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见他?
按理说,既然有了这等契机,她合该静待下文,而不是急着冒险与那孙绍宗见面。
然而……
若那消息是真的,这一见或许就是天人永隔了。
想到这种可能,卫滢便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指尖波动琴弦的节奏越来越缭乱,胸中的郁结却始终难以抒发。
锵
将那七跟琴弦重重压在琴身上,卫滢忽然长身而起,自南墙摘下宝剑,仓啷一声拔出鞘来,随即身似浮萍、脚踏七星,便在那琴台前舞出一团银月。
…………
“噗!”
邢忠一口即墨老酒,足足喷出丈许来远,坐在他对面的酒友自是首当其冲。
那人下意识的抬手一抹,却蹭了满袖子的渣滓,黏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当下就恼了,一拍桌子跳将起来,就待同邢忠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