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明明还好好的,这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夏金桂茫然的蹙着眉头,忽听得身旁仓啷一声,下意识的偏头望去,却正迎上一柄寒芒烁烁的匕首。
“啊!”
夏金桂失声惊叫,后脊梁更是哐当一声,撞在了车厢上。
卫滢偏头横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的摸出了帕子,将那匕首反复的擦拭。
夏金桂心中稍安,可一想到卫滢这么做所代表的意义,却又忍不住恨的牙痒痒。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肯消停?难道非要让自己下的重注,统统打了水漂不可?!
夏金桂银牙一咬,强自堆起笑脸宽慰道:“姐姐莫要如此,那孙大人说不定只是改了主意,想尽快帮卫二哥脱罪呢。”
“最好如此。”
北静王妃淡然的回了句,将那匕首仔细的揣入袖囊之中,又试着挥舞了几下袖子,确认不曾有什么疏漏,这才又继续道:“否则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昨儿还盘算着,要再淫辱自己一次,眼下又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升堂问案——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个好兆头。
“姐姐,你……”
夏金桂还待再劝,北静王妃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样子。
这贱人!
夏金桂两只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揪住身下的金丝绒毯,这才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略施手腕,就把卫滢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曾想到头来,竟会是这种结局!
若是卫滢当真不惜一切,要和孙绍宗拼个你死我活,那她身为‘中人’,又怎么可能脱身事外?
想到自己很可能,会陪着卫滢一起身败名裂,她就有扑过去掐死对方的冲动。
只是……
夏金桂看了眼卫滢的左臂,回忆着方才那柄匕首的锋锐,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夏金桂直慌的手足无措,而一旁的卫滢心中,却反倒是出奇的镇定。
拉下脸皮求人,从来就不是她擅长的;可要论挺刀搏命,她却自认不逊男儿!
若那禽兽真敢食言,自己便于他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摸向了袖囊。
但摸得却不是藏着匕首的左臂,而是夹杂着一封自白书信的右臂——以孙绍宗的武勇,想靠那柄匕首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若是自己舍身一搏血溅当场,再以这封遗书细数那禽兽的卑鄙无耻,应该也能拖着他一起……
“娘娘,已经到大理寺了。”
正在心中反复盘算着,冷不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禀报。
北静王妃立刻伸手,将窗帘挑起一条缝隙,却只见前面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将大理寺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案子虽然是临时提审,可架不住大理寺门外,就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故而一传十十传百的,转眼间就聚集了无数百姓。
“娘娘,这前面人实在太杂了,咱们是不是从东角门绕……”
“就从正门进去!”
不等那仆妇把话说全,北静王妃便断然下令道:“堂堂正正的进去!”
那仆妇听这口风不对,自然不敢在多说什么,忙喊了几个同伴,各自拎着马鞭到了前面开路。
因都是些妇人,威慑性明显不足,有那不开眼的闲汉,非但不肯闪避,反倒一门心思的往前凑,嘴里不干不净的讨着便宜。
最后那几个仆妇狠下心来,劈头盖脸的好一顿乱抽,这才勉强驱赶出条通路来。
而这一耽搁,前后就又花了半刻钟。
等车队到了大堂正门外,里面的也早得了消息,迎出个满面赔笑的胥吏来。
“贵人、贵人请留步!”
就见他在马车前一躬到底,赔笑道:“如今里面正在问案,怕是不便让贵人……”
“我且问你!”
北静王妃猛地挑开帘子,冷冷的问道:“勇毅伯牛继宗可在里面?!”
“这……”
那胥吏被问的一愣,这众目睽睽也不敢扯谎,故而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勇毅伯正在堂上听审。”
话音未落,北静王妃就已经跳下了马车,迈开两条长腿,径自闯进了公堂!
两旁里衙役作势欲拦,却又哪敢真个上手?
一个个扎着臂膀、大呼小叫的,离着北静王妃却是越来越远。
而卫滢此时,眼里也压根没有这些胥吏走卒,心心念念的只有‘同归于尽’几个字眼——那姓孙的狗贼请了牛继宗旁听,却把自己瞒的死死的,分明就是想要偏袒牛家!
虽然一时间,想不出他为何要偏袒牛家……
但这等无耻禽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总之,今儿就让他瞧瞧,女人也不都是好欺辱的!
就这样怀揣着满心的烈性与愤恨,北静王妃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公堂,然后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明镜高悬匾额,看似正气凛然的孙绍宗!
“孙大人!”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可还没等说出下文,一声更为愤恨的咆哮,就传遍了整座大堂。
“孙绍宗!”
就见一个身影扶着书案,昂然而起,目赤面红的瞪着孙绍宗。
这人不是别个,却正是在北静王妃心中,与孙绍宗有所勾结的勇毅伯牛继宗!
就见他挺直了身子一声暴喝之后,又抬起手来点指着孙绍宗,愤声道:“你……你……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刚刚挺直的身板,也瞬间佝偻的虾米仿佛。
虽然他极力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可还是有一抹刺目的鲜红映入众人眼底。
“爹!”
牛继宗的次子牛仲达,见父亲咳成如此模样,忙上前拂胸捶背的,谁知刚凑到近前,就被牛继宗一把推开。
“滚一边去!”
牛继宗嘴里喝骂着,可望向儿子时,却又古怪的露出了怜悯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