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宗却又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吩咐道:“既然苦主跟了过来,又是谋杀亲夫的人命官司,那就先审一审吧——你去把证人都找齐了,未时【下午一点】本官便升堂问案!”
等到仇云飞领命去了,孙绍宗便又把这勘查记录,从头到尾仔细的斟酌了两遍。
乍一看,这案子的确没什么蹊跷之处。
死者姓宋、名长庚、现年二十六岁、父母早亡、膝下并无子女,家中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茶庄,四年前领着个小伙计南下收购茶叶,谁知却从此渺无音讯。
时间久了,其妻许氏也就认定他是死在了外面,故而在半年前经邻人撮合,又结识了附近一个名叫周缘生的秀才。
因那秀才生的甚是俊俏,又是个有功名在身的,所以见过几面之后,许氏便对其芳心暗许,准备带着宋长庚留下的宅院商铺嫁入周家。
谁知就在两人开始筹备婚礼的当口,宋长庚竟又突然回到了家中,言说是在外面糟了大难,又染了重病,足足养了几年才算是缓过劲来。
这样一来,许氏和周秀才的婚事自然告吹,那宋长庚甚至还纠集了舅舅家的两个表弟,借勾引人妻的罪名,找上门去将周秀才好一番毒打。
有了这些前因后果,许氏和宋长庚心下都存了芥蒂,三不五时的便要吵闹一番。
今天上午两人又闹腾起来,宋长庚言说要休了许氏,让她净身出户;而许氏不忿,便抄起菜刀要死要活的威胁着。
谁知两人推推搡搡之间,那菜刀竟意外割断了宋长庚的脖子,致使他当场气绝身亡。
因乞丐洪九恰巧听到了案发经过,那许氏抵赖不过,只好对杀夫行径供认不讳,所以这部分案情,并没有什么值得查证质疑的地方。
唯一蹊跷之处,就是那许氏非说死者是个冒牌货,并非真正的宋长庚。
而这话又被宋长庚的舅舅大加驳斥,认为她是为了减轻罪名,才编织出了这样的滑稽可笑的谎言。
不过……
真要是想编谎话脱罪,也不该用这样离奇的借口吧?
孙绍宗打量着这份勘查记录,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话分两头。
却说恰巧被卷入人命官司的洪九,也被作为目击证人带到了顺天府里。
又因仇云飞见他是个没根脚的乞丐,生怕一不留神便不见了踪影,于是干脆命人将他连同那许氏一起,暂时羁押在了大堂里。
洪九初时被唬的浑身发软,跪在堂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可是一连跪了半个多时辰,眼见都过了饭点儿,肚子里饿的咕咕乱叫,却仍是没人过来探问一声,洪九便有些跪不住了。
偷眼左顾右盼了一番,见那衙役们都在外面,并无人注意自己,他干脆一歪身子,瘫坐到了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膝盖。
揉了半晌,发现仍是无人干涉,他那胆子就又大了些,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偷眼打量不远处的许氏。
只见许氏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身上的裙子被宋家亲戚扯的七零八落,露出半边白瓷也似的膀子,她却压根想不起要遮掩一二。
啧啧
好个白皙可人的美娇娘,却怎得就能狠下心来谋杀亲夫呢?
洪九盯着那白瓷也似的膀子,垂涎欲滴了许久,却忽然发现许氏那张樱桃小嘴儿,正在不断的张合着。
她这是在嘟囔什么呢?
洪九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往许氏身边挪了挪,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才终于分辨出许氏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他不是我家相公’、‘他不是宋长庚’两句。
事到如今,她怎得还说这话?
洪九先是有些无语,但细瞧许氏的模样,却又实在不像是在说谎——对于自己察言观色的眼力,洪九向来是颇为自得的,若是不能瞧出个眉眼高低,就算再巧的嘴也如无根之萍一般,搔不到别人的痒处。
可她如果不是在说谎的话,难道说……
死掉的那人,当真不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