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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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恭笑道:“看来你并不认同我的话,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素来看不上我这种靠旁门左道而与你平起平坐的人。你看,今日若不是你帮普六茹坚发动宫变,我依旧好好做着我的赵国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没办法,我知道宇文赟一死,我在周国就没了容身之地。普六茹坚类似宇文邕,像他们那种人,与宇文赟高纬截然不同,肯定也不会再重用我,说不定为了彰显新朝气象,还要杀几个我这样的‘佞臣’,所以咱们今日不得不坐在这里谈条件。”

“我知道周朝内宫藏了一卷《朱阳策》,但宇文邕死了之后,我曾得到宇文赟的许可在宫中四处搜索,却遍寻不至,我想,那卷东西,应该是有人趁乱拿走了。对普通人来说,拿走残卷并无用处,除非是江湖中人,所以浣月宗的可能性最大,你与晏无师关系匪浅,他想必也将那个残卷给了你看过罢?”

沈峤淡道:“不错,那残卷现在的确在我手上,不过不是晏无师给我的,是普六茹坚给我的。”

陈恭恍然:“难怪,普六茹坚的女儿是宇文赟的皇后,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的武功之所以能恢复那么快,想必也与《朱阳策》脱不了关系。”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因为陈恭自己也是练过《朱阳策》的人,照这样说,他的武功与沈峤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沈峤:“你想要让我用《朱阳策》来换雁门郡公?”

陈恭含笑:“不错,不过我不止要藏在周朝内宫的那一卷,连带你们玄都山的那一部分,也要给我。”

沈峤:“普六茹坚给我的那一卷,现在就在我身上,我可以给你,但玄都山的那一卷早已被我师尊销毁,我只能背出来,却没有原本,只怕你要怀疑我在内容上做手脚。”

陈恭:“换了别人,我可能会怀疑,但是你,我却是相信你的人品的。”

沈峤神色淡淡:“多谢你的信任。”

他拿出那份《朱阳策》,抛向陈恭。

《朱阳策》几卷俱是用帛片写就,上头的墨汁调入药材,可保长久不褪色,帛片轻薄,又容易保管,陈恭拿到手中竟是轻若无物,但这种材料本就难觅,他一拿到手,就知道与自己从太阿剑取出来的一样,都是真的。

他伸手接住,反手送入怀中:“劳烦你将你们玄都山所藏的那一卷背出,待我记下,便放了雁门郡公。”

人在陈恭手里,他现在掌握了主动权,自然有恃无恐。

沈峤见他怀中小童面色尚可,便将玄都山那一份《朱阳策》如数背出。

陈恭凝神倾听,待他背完,便点点头:“我记下了,其中有些字句尚不能完全理解透彻,不过想必此时宫中那边也快告一段落,等晏无师分身过来,我以一敌二,未必能占到便宜,所以来不及向你请教了,有些可惜。”

沈峤:“晏无师与雪庭交手,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我既然已经履约,还请你也遵守信用,将人放了,我自保你安全离京。”

陈恭笑道:“算了,你不出手,不代表别人不出手,我知道晏无师手下还有一名弟子在京,武功很是不错,以我如今的身手,可能与他不相上下,我不愿冒险,还得委屈雁门郡公陪我一段,等出了京城,我自然会将他放下。”

沈峤知道与他这种人讲信用是无用的,生气更是无济于事,所以脸上波澜不兴,只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可以。但若你不肯遵守约定放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到底。”

陈恭哈哈一笑:“你放心,我带着这么个累赘有何用呢?普六茹坚那么多儿子,我也威胁不了他啊,也就只能用他来换《朱阳策》了!”

他挟着人质起身走出宅子,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车头坐了充当车夫的慕容沁。

陈恭虽然看着淡定,实则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防备沈峤,生怕他忽然发难。

正当他准备提着人上车之际,身后却传来一阵细微动静,破空之声由远而近,袭向他的后脑勺!

慕容沁身形一动,当即扑向陈恭身后。

可电光火石之间,哪怕直到慕容沁会施救,陈恭仍旧难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便是这一回头,沈峤就动了。

他的身形快若鬼魅,等到了陈恭面前时,陈恭甚至还没完全看见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已觉得手腕一痛,太阿剑从自己手中掉落,怀里随之一空,沈峤已经抱起普六茹英,另一只手印向他的胸口。

陈恭只觉胸口闷痛,人不由自主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后飞去,又因撞上廊柱而止住去势,重重跌落在地。

沈峤这一掌,足足用上了七八分真力,威力自然小不了。

陈恭一口血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沈峤便已点了他周身大血,又见太阿剑剑光一闪,陈恭禁不住惨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再也不复之前万事尽在掌握的镇定。

“你!我的内力呢!沈峤你废了我的武功!”他目眦欲裂,所有伴随着身份一步步水涨船高而变得文雅的谈吐仿佛灰飞烟灭,这一刻,他仿佛又变成那个只能倚靠破庙遮风避雨的贫家少年。“你竟敢废了我的武功!你凭什么!凭什么!!”

沈峤将太阿剑扔在地上:“你一切命运的改变,始于在破庙里遇见了我,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了结这一切。你心性偏颇,武功对你而言,只是往上爬的利器,但对他人而言,却很可能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