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219、老爹的执念(2 / 2)

其实很多大事是十分困难的,中国的史书有个毛病,对军事上的事向来能省略就省略,战争在史书里根本没有国之大事,死生之地的排面。

给后人造成的最大错觉就是好像什么事都是一场大战,几天或者几个月就解决了。

可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一个北汉也是二十多年的不断经营才拿下的,北汉连整个山西都没有,但拿下它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斗。

最大的有四次,郭荣的高平之战,赵匡胤两次北伐,赵光义灭北汉之战。郭荣消灭北汉精锐,赵匡胤围太原没打下,但两次都给辽国援军造成不小的杀伤,导致辽国慢慢失去信心,不敢往北汉伸手了。

到第四次,也是最终灭北汉之战的时候反而没之前打得那么困难激烈了,因为辽国被打怕了,心里估计开始嘀咕要不要为了北汉和北宋死磕下去,干儿子始终也不是亲儿子,犯不着为它拼命啊。

在这二十多年中除了大规模的战役,后周的李筠、北宋的郭进等众多边境将领都数十年如一日,不断打击和蚕食北汉的边境,削弱北汉的实力,让它不得安宁,小战就没停过,这才终于拿下,前前后后的布局和战争持续二十多年。

打南唐也是郭荣和赵匡胤两代君主十几年的长久经营之功,想一次性杀过长江是不现实的,特别是面对国力和自己差不多的大国、强国的时候。

所以史从云觉得战略上往后北方需要长期经营是必定的。

要想恢复汉唐雄风,非一朝一夕的之功就能办到。

如果站在这样的高度上去看,向训提出的问题或许是问题,但不是大问题。

他们不可能一下就虎躯一震,王霸之力爆发,吓得北汉俯首,辽国来降,同时收回幽州和山西。

既然做不到,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如果能夺回幽州,把防线主体从河北平原变成西面山地总是好的,和辽国交手,在山地里打总比在平原上打好。

他和向训是各有考虑,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老爹有些不快了,面露急切神色,“你们那些大道理某不懂,不过我定要往北打,打回云州去!你们别到官家那里嚼舌。”

史从云和向训相视苦笑,心里都明白老爹史彦超为什么这么急切,也理解。

史姓可能是从新疆或者蒙古迁徙到云州的沙陀人后代,不过事情已经说不清了,因为老爹把那当成了他的故乡。

从晋阳往北到云州那一带唐末以来经常打仗,人来人往乱得很,死人是家常便饭。

老爹跟他说过,他是被一个云州老军汉收养大的,长大些后后来顺理成章留在军中,自小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

等史彦超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少时,他的养父箭伤发作疼死了,刚好儿皇帝石敬瑭把十六州献给辽国。

辽兵顺利接管十五州,唯独云州拒绝归顺辽国,之后军民一心孤城坚守,与辽兵死战一年,辽军死伤不少始终进不了城,城里也伤亡不小,他的朋友和亲戚很多都是那时候死的。

后来儿皇帝石敬瑭一番手段,迫使云州投降,当时云州城与辽军血战那么久,城内许多人既不愿意投降,也害怕辽兵会报复,便大举往南逃了,他就是那时候往南的。

所以老爹打契丹人最狠,甚至到不要命的程度。

周军中屡挫契丹的就他这么一号人物,他对云州有着故乡的深切情感,对辽国有着彻骨的仇恨。

这些史从云和向训都理解,再说他们两也无力改变官家的决定啊。

“爹你放心,我们只是说说往后的事和一些利弊,身为大帅,没打仗就要把方方面面都想好嘛,不过只要出兵,肯定打得契丹狗儿找不着北。

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老爹这才笑出来,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别的事为父可以听你,唯独这件”老爹说着脸色凝重起来:“只要有机会,老子绝不放过契丹狗贼!”

而自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随着中国势力向北扩张,山西往北一带历来都是民族融合的中心,各种各样的民族从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在那,已经达千余年,许多来历都说不清了。

不管高层决策如何,民间的趋势就是北方人向往南方的富庶,拼命想往南闯;而南方则喜欢收买北方这些不要命的人卖命,都喜欢雇佣游牧民族的士兵。

这点上汉、唐两个帝国都格外相似,汉朝末期,全国军队大约四十九万,这其中除汉人外的各族军队超过二十五万,多数为北方和西面的游牧民族。

唐末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格局,大量的沙陀兵,回鹘兵,党项兵等,数量庞大。

道理很简单,战斗力和民族是没关系的,生存环境才是主要因素,不可以片面的生搬硬套民族主义。

一开始汉人掌握先进的技术、文化,从一穷二白开始打拼,那时候为了更好的生存生活战斗力最强,就有“一汉当五胡”恐怖战力。

可慢慢的汉人富了,生活安逸了,也不想打仗了,想享受,想待在家里抱老婆。

这时候就发现雇佣还处在贫苦中的各族百姓让他们去代替自己打仗卖命可太好了,花的代价少,因为生活不好过,为了生活他们打拼起来很拼命。

这时候就进入一个轮回,轮到周边的穷苦各族人民奋斗了,于是他们的战斗力又爆表了,而安逸享乐久了的汉人再不是周边民族的对手。

不过很快又会是一个轮回,等汉人穷苦到一定程度,他们又开始打拼了。

总之,如果把时间线拉长到历史维度上,战斗力不是血统决定的,而是生存环境。

而从汉朝奠定下来的汉文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向心力,就像当初的南北朝,一开始游牧民族风起云涌,后来大多数都成了汉人一样。

又像现在的周军中这些沙陀人,突厥人等等各族士兵,北宋建立之后他们就统统成汉人了,如果他们自己说起史从云都分辨不出来他们原来不是汉人。

所以如果想以血统论来理解汉人,汉族这个概念是解释不通的,因为两千多年来有太多的地区,民族,部落的人不断被纳入这个概念中。

汉朝建立的这套流传两千年的体系自有它独到的地方,只是以史从云的智商来说暂时还理解不了它的终极奥义在哪。

腊月,汴水之盼,神火都的士兵秘密进行了又一次火箭试射的演练,这此规模更大,虽然大家都没什么试手的机会,最终只发射五十支真火箭,平均四十人一发,也已经让史从云心疼到不行。

之后为了让神火都的士兵适应新的弩箭,只能在弩矢前端绑上差不多重量的石块来模拟火药和铁质外壳,让他们适应弹道。

另外新的操作守则也因为火箭加入和以前的不同了,需要重新编写训练材料,忙得他头疼。

好在三个老婆都是文化人,给予他很多帮助,神火都在腊月初快速开始训练。

一时间,神火都成为城外大营中训练最为繁忙的一支部队

而显德五年也在这样的忙碌中很快走向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