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五日后回京。”
郭荣站在淝水之畔一棵老柳树下,背对史从云。
“淮南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史从云落后郭荣好几步,可以微低着头,答应道:“官家,末将觉得淮南大体上局势明朗,只要再拿下楚州则大局已定。”
“若再往南呢?”
史从云犹豫了一下。
郭荣回头看他,史从云才接着说:“臣以为我朝如今很难过江,过了江也站不住脚,南唐国力不弱,只是国主无能,没有官家这样的魄力也没有官家这样的决心和远见。
若调官家和他调换位置,我们逃不了好。”
史从云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匹,在回答中拍马屁,关键他说得确实有理。
历史上后周打了三年多才拿下淮南,而且打得波折,还是在南唐高层怯懦,边打边求和,很多地方不敢下死手的情况下,足见南唐国力强盛,是足以和周朝抗衡的。
官家听了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不错,你说得有道理。”
“朕听说你在紫金山攻唐军营寨,淮河边策反南唐军,花了不少自己的钱财。”郭荣突然道,话里不带着情绪。
淝水河畔微风和煦,史从云瞬间拱手道:“回禀官家,这都不算什么,末将的那些钱财都是官家赏赐的,理应拿出来为官家做大事!
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若官家高盖世之功成就了,某跟在官家身边迟早有用不完的钱财,享不完的富贵,玩不完的女人。”
郭荣听了满意点头,“你又这份心,朕记在心里,不过你倒聪明,借着这话也向朕说你想要什么吧。”
史从云“憨厚”一笑,“官家慧眼如炬,半点都瞒不过。”
“钱财,富贵,女人.......”郭荣点点头,难得笑道:“等你拿下淮南,要什么有什么。
朕也算是第一次见你的真本事,挂帅短短一月,淮南局势已天翻地覆,你的本事朕看在眼里,也会重用,切莫辜负朕。”
史从云连道:“臣子立功不是功,都是君主之恩,末将年纪还小,若不是官家给某建功立业的机会,哪会有今日之功。
以我的年纪,我爹尚且不放心我做事,何况是关系一国命脉的十万大军,官家的信任才是某有今日之功的根源。
就像当年霍去病十八岁就能建功立业,那都是因为汉武宠眼光独到,做事有魄力,给他兵权,让他独掌大事,肯定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不服,官家应该也背负同样的压力。”史从云也是职场老油条了,要说好话,要拍马屁又不让领导觉得尴尬,最重要的就是“设身处地”。
郭荣听后叹了口气,神色也变了,虽没说话却有些感慨的点头,看来他说到官家心里去了。
郭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淮南交给你了,大致还要打多久。”
“至多一年。”史从云说了一个保守的时间。
官家摇摇头:“朕许你半年。”
史从云点头,他不敢跟郭荣讨价还价,“末将遵旨,半年之内必将拿下淮南全境。”
郭荣这才满意,像是想起什么,没那么严肃道的问他:“李重进说你公报私仇,让他去守浮桥。”
“末将绝无此意,某是看重他,南唐要想逆转全局战况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从浮桥下手,不是报复他。”史从云解释。
“你们的仇怨哪来的。”郭荣随意问道。
史从云顿时明白郭荣不信他的说法,脑子一转随即很快想到,或许让郭荣知道他和李重进的关系不好,对自己并无坏处:“他仗势欺人!”
史从云气哼哼的把正阳之战前两人为争前锋起的冲突跟官家说了一遍,还顺带告了李重进的状。
官家听后点点头,神色更加放松下来,最后把自己腰上的一条玉带解下递给他,史从云连忙跪下,双手接过。
“莫辜负朕。”郭荣郑重道。
史从云点头答应,再三保证。
最后出大营时候,郭荣口头许诺加他为检校太尉。
直到出了郭荣的大营,史从云才松口气,或许是心虚吧,至于为什么心虚,他不是很说得清。
郭荣一走,整个淮南他就是最高指挥官了。
........
五月初,官家御驾沿着淮河东下,随后从涡口北上返回大大梁。
这次随驾的武将只有向训,他原本围困濠州,官家要他随驾回京,于是史从云派出王仲接替向训位置。
同行士兵有内殿直和东西班禁军两千余人。
官家临走是让李谷判寿州、濠州、泗州、楚州等淮南诸州府事,说白了,军事交给他,淮南的内政交给李谷主理。
李谷其实很不愿意,他早就想退休了,写过两次请求致仕的信都被官家驳回,如今又把淮南的大事交到他手中。
郭荣走后,史从云将中军大帐从寿州移到前线的涂山,缩短与各军之间的距离,方便继续指挥战斗。
.......
五月八日,连续几场夏日暴雨让淮河水位暴涨。
半夜,涂山对面的涡口突然喊声声大作,火光冲天,史从云被从春梦中惊醒,随后很快对岸士兵来报,濠州南唐军出城搭乘轻舟顺流而上,偷袭涡口浮桥。
史从云大惊,没想到还真让他猜到了!
于是下令邵季领兵立即去支援李重进!
战斗打了一晚,喊杀声不断,史从云站整夜站在淮河边,遥望淮河上的火光,回报情情况的传令兵络绎不绝。
一直到天色将亮,下游传来消息,昨夜袭击浮桥的南唐军没有得手,被濠州船队堵在下游,俘获船只三十多艘,数百唐军,包括此次带队出城袭击的南唐将领。
领兵袭击浮桥的是南唐濠州监军郭廷谓,居然是在濠州被四面包围之下绝地反击,带兵想袭击毁掉涡口浮桥,眼光确实毒辣。
当狼狈的郭廷谓被反绑带到他面前时史从云确实有些惊讶,因为对面不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而是个清瘦的三十多岁文士。
看他这副模样,史从云顿时也么什么担心的了,他此时身处涂山镇中一座大宅里,就下令让士兵给他松绑,又赐座,给他酒水压惊。
对方也没拒绝,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从容的整理了衣裳,然后喝了酒水坐下,也不怕他下毒。
这番做派倒是让史从云很惊异,觉得他有些本事,就开口问:“你知道某是谁么。”
“想必是周军招讨使史从云吧。”
史从云点头,挺有眼光的,“你还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