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正阳发生的事史从云一无所知。
天黑之后,正阳南面的田野一片漆黑,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冷兵器时代围歼战是很难打的,九成以上的都是击溃战,所以那些能在冷兵器时代打出歼灭战的将领,才会名垂千古,令人敬仰,比如打歼灭战第一人白起。
正阳南面的战争虽然赢了,不过也只是击溃战,多数敌人都向南面逃跑。
战争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史从云即便再不想动,再累也必须爬起来,抓紧时间扩大战果,否则这场胜仗就白打。
星空月下,正阳南面的,史从云带着向导司超、军都指挥使榆程、申知义等,调集第四军、五军两千余人,加上自己的亲兵,披星戴月往南追击。
击溃敌人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扩大战果,否则胜利就毫无意义。
第四军,第五军负责正面牵制敌人,损失非常惨重,伤亡接近半数,许多人无法继续作战,退后后方养伤。
剩下的人两千多人,也历经鏖战,不过没有时间让他们休整。
正阳镇外平原上,黑暗中众多光点组成长长的长龙,正向南面移动。
史从云带人一路穿梭在田间地头,沿途中,到处都是人影,不少散乱逃跑的的南唐士兵被追赶上,还有些躲在田埂和杂草后,只要被发现,纷纷跪在路边投降,史从云让申知义率一个营的士兵看管他们,自己继续往南追击。
这样的旷野上,追击也变成十分考验人的技术活。
邵季、王仲、董遵诲、罗彦环追到哪去了他也不知道。
李重进的虎捷军大体正往寿州方向追击,老爹史彦超的大军是追着刘彦贞的大旗去的,不过之后刘彦贞肯定不敢打起旗帜,十有八九带少数人逃命,还会分头逃窜,能不能追上也未可知。
史从云心思百转,下意识的想到司超,司超早他们几个月到达这里,应该更加明白这边的情况。
便在马背上直接问:“司超将军,以你之见,南唐主将刘彦贞会往哪里逃?”
司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去盛唐,庐州太远,既然正阳大败寿州他不敢去,定远无兵,去也守不住。
盛唐是南唐水军大营,距离也不远,还有大道可走,驻扎战船和众多人马,去那里才有可能固守。”
史从云直接下令:“司超,某就当你是自己人了,你为全军先锋,指挥大伙直接往盛唐追击。”
司超拱手,“厢主,某知道怎么走,咱们可以抄小路去拦截!”
“成,人马全由你指挥就是。”
司超于是带领众人往盛唐方向追击。
......
刘彦贞披着一件紫色貂皮斗篷,用力抽打胯下的马,头也不回的往前奔。
他身上的铁甲早在黄昏时候就丢在北面,之后南逃时又滚落在田边水沟里,浑身湿透,被夜风一吹,冷得浑身颤抖。
又往南面逃了数里,隐约看见远处一片树林边上有间茅草屋。
他又冷又饿,一路奔波浑身难受,“咱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
跟随在身边的数百人也都松了口气,接连逃了一晚上实在太累了,心里更是时刻紧绷着,生怕哪里杀出周军来。
等靠近之后才发现这地方是百姓的牛圈,里面已经没有耕牛,想必是百姓知道要打仗,早把牛赶走了,不过却有不少带着牛粪味道的干草。
若是平时,养尊处优的刘彦贞要避开得远远的,此时却觉得这些暖和的干草舒服得就像家里的床榻。
躺在上面终于可以舒缓的喘气了。
等亲兵从树林里找了些干树枝,生起火堆,不大的牛圈一下亮堂起来,看着旁边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脸上还有血污面色晦暗。
刘彦贞顿时心里五味陈杂,明明是胜券在握的战,怎么会打成如今的样子?
他觉得脸面上十分过去不去,又不好说什么罪己的话,那样太丢脸,于是干脆臭着一张脸,不去面对众人目光。
便到此刻,刘彦贞彻底乱了心神,他此刻又惧又怕,北面的周军太厉害,他只能往南逃,可逃到南面,难道天子就能绕过他么?
他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并非他心里有多愧疚,更重要的是找不着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推脱自己身上的责任,好让他能向金陵交代的说法.......
他有那么多强兵,明明要赢的,鬼知道对面那将领使了什么诡计,让他的大军转瞬溃败,这能怪他么。
关系最好的的部将成师朗似乎看穿他心思,急忙的在旁边道:“大帅,这场战不是你的过错!
对面周军帅旗我都看清了,是两个史家人。
一个是周国第一猛将史彦超,一个是他儿子史从云。
那史从云去年还打得蜀国招架不住,连折损数万雄兵,众多猛将,拼命向咱们求援,连国主都害怕,还派遣使者去大梁朝贡。
现在咱们一下遇上周军第一猛将,还有那史从云,讨不了好也是正常。
再说.......
我们可以向官家说明白,这次打了败仗,都都怪寿州节度使刘仁赡胆小畏战,不敢出战和咱们夹击周军,畏周军如虎坚守不出错过战机......”
刘彦贞眼神逐渐亮起来,“你说得有些道理,若不是刘仁赡畏战坚守不出,史从云、史彦超父子太厉害,我安有此败!”
旁边的人此时早就怕了,今天这仗打得他们到现在还后怕不已。
也见识到周军兵将的厉害,周军的兵悍勇善战,周军的主将史从云指挥更是令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身在大军之中,很多人的感觉就是打着打着就莫名其妙崩盘败北了。
那种前一刻高歌猛进,后一刻后路被抄,小命不保的感觉如今想起来还汗毛直立,心有余悸。
心想着如果周军那些凶神再追上来,那可如何是好!